林宜诺蜷缩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有几分小心, 她眼角余光只能瞥见左边座椅上的大腿,两条和她一样穿着黑色制服裤子的腿。轻轻偏头,再往上, 视线又能收进一双紧握着方向盘的手,纤细嫩白。
这是极限了。
她内心忐忑, 不敢再看得更多, 几番犹豫之下鼓起了勇气,小声道:“师父,我跟楠姐只是刚好碰上, 就说了几句话。”
她会信她吗?
讲几句话, 扒领子做什么?凑那么近做什么?
她不会信的,反而会认为她在撒谎。
林宜诺想到那天的欺骗,不觉眼眶一酸,心中顿生无限悲凉, 遂闭上嘴,不打算再为自己辩解。
空气归于宁静。
路口红灯亮起,车子停了下来,舒清抓着方向盘的手稍稍松开,目光落在跳跃的红色倒计时上,眉心轻蹙,“脖子上的伤怎么回事。”
状似漫不经心的语调,声音却低沉如鬼魅,纵使内心已然降下狂风骤雨,表面依然平静。
“啊。”林宜诺有些慌,抬手按住领口,“昨晚上被蚊子咬了,我挠得太用力,就……”
“你撒谎成瘾是吗?”舒清嘲讽一笑,五指猛然收紧,指甲死死扣着方向盘皮套。
“我不是…我……”
撒谎这个词重重地砸在心上,林宜诺慌得语无伦次,手指抓着衣角暗暗用力撕扯,她把头埋得很低,咬紧了下唇。
质问犹在耳边,那痛心疾首的语气。
她眉间纠结成一团,终于把酝酿许久的话说出口:“对不起,师父,那天我不该骗你,也不该说那种话,我不给自己找理由,错了就是错了……我保证没有下次。”
说完便觉得可笑,刚才自己不就撒谎了么,无论善意还是恶意,都不可饶恕。
舒清没有说话,眉心拧得更紧,看着倒计时结束后红灯变绿,继续专注地开着车。
等了许久依然沉默,林宜诺顿时心如死灰,隐没在黑暗中的眼泪悄悄滑落,她飞快地抹去,昂了昂脖子,视线逐渐清晰。
又一个十字路口在前方,舒清稍稍偏头看了眼反光镜,把车开上右转道。
她看那一眼,林宜诺以为她在看自己,一瞬间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以至于没有发现车子右拐了,来到一条完全陌生的路。
等林宜诺发现时,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她来江城半年多,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公司和宿舍,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有市中心,最熟悉的是舒清家和机场,此外其他地方都很陌生。
这不是回家的路。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里?”大晚上,林宜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们能去的,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着舒清,心里越发忐忑。
总不可能去酒店开房吧……
情趣酒店?制服y?
夜色无边,路灯的剪影透过玻璃照进来,拂去一片浓郁的黑暗。舒清绷着脸专注地目视前方,眉心始终不曾松懈,紧抿的薄唇微微翕动,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医院。”
光与暗飞速交替着,她的脸忽而明亮忽而晦暗,柔和的轮廓线条逐渐冷硬,神情中却隐隐含着一丝凄凉。
林宜诺一愣,当即便明白过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没有受伤。”
“你说了不算。”
“真的不用去医院,师父,你让我回去休息吧,我明天还要飞四段……”林宜诺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心慌,她突然害怕了,害怕这个变得陌生的师父,害怕这个变得胆小的自己。
舒清脸色又冷了几分,声音也透着寒意:“你就那么急着上座吗?”
“我不想拖着。”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可是……”
“闭嘴!”舒清低喝一声,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
耳边是录音里听到的激烈的搏斗声,艰难的呼吸声,眼前是皮肤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出了这么危险的事,林宜诺竟然完全不放在心上,只知道记挂着工作,反倒是她这般反应可笑十足。
当事人都不在乎,她着急什么。
她越生气,林宜诺心里就越难受,缩着脖子解释道:“上座之后工资会涨很多,我想努力赚钱而已。”
即便是吵架了,闹僵了,冷战了,她也依然被记挂着,在意着,实际行动都有了,就是嘴上不说,她该拿舒清这样的女人怎么办才好。
舒清眼神闪烁,嘴唇动了动,那一刻她差点就要说出“我养你”,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心头怒火渐渐熄灭,语气不由自主地温柔,“去检查一下,让我放心。”
林宜诺猛地抬起头。
她原谅她了吗?承认了吗?
而后舒清很快补了一句:“你是我徒弟,又是一个人来这边工作,我应该……”
说着,喉咙突然哽住。
窗外掠过的灯影打在她脸上,映出眼底一片潋滟水光,薄薄的,晶亮的。
目的地是一家私人医院,座落在郊区s-hi地公园边,远远望去像半山别墅,占地面积很大。林宜诺心里好奇,乖乖地跟在舒清身后,左顾右盼,“师父,为什么不去民航医院啊?”
舒清没有回答,轻轻牵起她的手,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