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带了哭泣之音,却没有嘶喊的感觉。
这段唱一入耳便如同杜鹃啼血,巫峡猿鸣,让人觉得肝肠痛断——那不是一下子粗暴的撕开,而是仿佛有一双手在固执的揉搓绞拧着人心!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
柳家父子财狼寇,同室操戈血染流!
蜀道路旁人命贱,三江河畔见髑髅。
思悠悠来恨悠悠,一场夫妻志未酬。
今日此去难瞑目,何时月明在西州?”
团圆之后,生死永隔,怎么能不恨?
所以此剧名为《生死恨》!
台下的众人,似还在等什么,叫好声迟迟不出,但最终他们看的就是这场戏的结局了。
这并不是常见的大团圆,在台上的那个“玉娘”真正的死在了“程鹏举”的怀中,一直没有动过,二人的脸一直朝向了西边,琴笛声响起,分明奏的就是代表一出戏落幕的曲牌子“尾声”,这段故事,是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这时候叫好儿声才一片又一片的响起,如同海潮一般,一波高过一波。
可程思远没有随着一起叫好儿,一方面固然是自持身份,而更多的是他的嗓子已经哽在那儿了,他只怕一开口,就要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是文人出身,现在做了太子的幕僚,整日里和算筹、沙盘打交道。
可这一场国仇家恨、生离死别以辞藻精致、曲调柔婉的明剧的方式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底里属于文人气节、胆气、大义的那根弦,彻底的被拨动了。
而丁兆龙只是咬了咬牙,挤出了一句“妈的”便甩袖而出,他要去守城!他要和柳传谋拼了!
《生死恨》在石城关激起了全城同仇敌忾之心,这出戏连演了数晚,每次到剧末商雪袖饰演的玉娘死去的时候,全场都要群情激奋,大骂柳传谋父子及丽贵妃者有之,大喊要进守城军帮忙守城的有之。
还真有人去投军。
其中青壮的不是家里独子的,丁兆龙都留下了,但又不是真的兵,所以只安排做一些抬东西挖坑之类的体力活儿。
他并不真的忍心让这群有一腔热情却没什么经验的小伙子们去送死。
这是极其体恤百姓的安排,那些没加入到守城军里的人,回去以后将这事一说,又说守军断了粮,倒有不少富绅自己捐了钱粮出来。
丁兆龙此时方品出点味儿来,民望有大用。
而程思远在帐内也失去了平日的淡定。
他起初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出戏收效这样的显著。但戏一唱完,他不得不自嘲了——他怎么就忘了“口诛笔伐”这四个字?抑或他潜意识里觉得还是文章上执笔如刀,而“戏”,毕竟还是贱业?
不管怎么说,他迅速的招了其余的幕僚们过来,在这些人当中展奇峰的反应是最快的,他一进了议事厅,便说道:“程大人,攻人攻心。”
攻心,这件事以明剧为媒,必有可行之处!
程思远赞许的看着展奇峰,道:“现在虽然没有别的戏班子来,但原本也有一些唱本地小戏的不成气候的伶人、卖艺、卖唱的,通通请过来,许以重金,让商班主教会这出《生死恨》后进入西郡。”
另一个幕僚皱着眉道:“未必有人愿意来,一个弄不好,也和送死差不多吧。”
在最下首坐着的一个人也道:“既然本来这出戏就是新音社演的,一事不烦二主,何不就请他们入西郡?”
程思远白了此人一眼,心中不屑,商雪袖此时岂是轻易动得的?难怪此人跟着太子的时间比自己还长,却仍排在最后,实在是有些蠢笨。
展奇峰则冷笑道:“说是请,难不成还真的是请?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他见识不俗,该狠下手的时候也能狠下手来,因此倒得了程思远几分欣赏,这话说的也合了程思远的意。
但程思远还是缓声道:“尽量找来,也可在军营中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充作龙套,随同进入西郡,跟这些伶人说明白,有人护着,总会好一些。”
第一百六十四章 西行
总归程思远不能让新音社去跑这一趟!
现在商雪袖对于他来说,是个宝贝疙瘩,他越发觉得商雪袖其人行事,太子若看重她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定然不能让她出什么危险!
布置妥当了,程思远才差使了人去请商雪袖,他是希望商雪袖能在尽快的时间内将戏传给在城内找的这些伶人,把《生死恨》这出戏大差不差学个五分像,就进入西郡,以激起西郡郡内士人、百姓与柳逆的分化!
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