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了——是以眼前的阵仗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盛况。
眼前人潮涌动,多得是鲜衣怒马或乘轿而来的体面人物,戏园子里面蓝色银线的十数个旗子悬垂而下,上面是新音社中各位已经大有名气的伶人名字。
云水到了傍晚时候,雾气已经沉沉而落,仿佛这些旗子半隐在云中似的,随着不大的风微微摇动,更显阵势不凡。
宋嬷嬷又朝旁边看去,展奇峰指着那巨大的幕布微笑道:“明日这三个字就会红遍云水了。”
“吴宫恨?”宋嬷嬷问道。
“不,商雪袖。”
二人在外面停伫良久,才随着其他人走了进去。这会儿距离开演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大堂就已经坐了七八成满。他们上了楼进了雅间,红木圆桌上已经上了茶和小点心。
宋嬷嬷没打算喝外面的茶水,只是端起来在鼻端过了一下,倒有些咋舌:“这茶……是一品的龙井啊。”说罢环顾着这不大的雅间,喃喃自语道:“舍得用这样的茶待客,这一个雅间,恐怕价值不菲。”
展奇峰笑道:“殿下没跟您提过商班主捐助军资的事吗?对于这样一等一的名伶来说,一场戏收入之丰您想都想不到,不然班主怎么可能捐出那么多钱来?”
宋嬷嬷已经瞬间明白了过来,当年府里请了堂会,一个小半天儿下来,不过是几折小戏罢了,佣金加上打赏,可不是要一百往上之数?而今晚这样在戏园子里上演的大戏,必定比堂会收入多多了,十倍都要不止!
一旦明白了过来,宋嬷嬷心中极为不是滋味。
她以前也帮着皇后娘娘看过账,各个庄子上的收入她也算是比较了解了。这样的收入,几场戏下来,就已经顶得上一个小庄子一年的收入了。
但这钱赚的容易吗?
宋嬷嬷思忖间,台上锣声一响,戏已经开场了。
说实话,宋嬷嬷她自己都记不得多少年没看过戏了,她也没这样的爱好,但是却不知不觉的看进去了,一直到商雪袖和小玉桃上了台,那是《访丽》一折。
宋嬷嬷心中感慨万千,这钱赚得属实不容易。
这三天里,宋嬷嬷看到商雪袖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的盯着所有的戏,哪怕一个小瑕疵,一个小小的不对劲,都要喊停重来。
有的地方好改,有的不好改,都是商雪袖亲自做身段、教唱,常常一出戏要几百次示范!晚上回到房间里,仍是一会儿拿起笔来写,一会儿放下笔哼唱。
而商雪袖自己的戏就更不用提了——不止要准备这场戏的三天里,这段时间宋嬷嬷亲历了商雪袖这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极其枯燥和疲累的日常生活。
日日如此,练功、琢磨技艺,商雪袖从来没有过一刻的放松和懈怠,下的功夫根本不是其他伶人能比得过的!
第二百零一章 双绝
柔软到似乎弯曲如折的腰肢,向上一个朝天蹬就能竖成直苗苗一条线的腿功……就算是宋嬷嬷不懂戏,可是她带过不少宫女,哪怕微蹲谢恩、奉茶的姿势,练的时间长了都会让她们累的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可商雪袖这些功夫,哪一样儿单拎出来都难得多啊!
宋嬷嬷捏紧了帕子,听着台下的人轰雷般的叫好声。
商雪袖的身段,她看在眼里,商雪袖的唱,她也听到了,商雪袖的戏是真的又好看又好听。只是她几十年来就是这样的习惯,已经无法张张狂狂的去喊叫、叫好儿了。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展奇峰,看到展奇峰也是满面含笑,一只手托着茶盏,另一只手正轻轻的随着台上的唱腔儿叩动着节拍——想到这戏台以外,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或欣赏、或挑剔、或为之疯狂的看着舞台上的伶人,宋嬷嬷心中实在是不是滋味!
这一段时日,商雪袖鲜少妆扮,在宋嬷嬷的眼里,她如同一朵素色的花朵,仿佛这花朵处处皆美却不自知,如同蒙上了一层纱一般,似乎在刻意的淡化和掩盖——可今晚是那么不同!
轻纱掀去,如同鲜花终于被人以工笔细细的着了颜色,妍丽非常!
双瞳翦水,一凝眸、一横波都带着无限风情,不薄不厚的眼廓描画的斜向双鬓,仿佛将睫毛点化成了燕尾,双目眨动间春风萌动,春情无限;一对蛾眉眉心轻晕,总含着解不开也化不去的清愁一般;琼鼻之下红樱绽放,随着她的音色入耳,再看她的檀口一张一合,贝齿在其中若隐若现——练过无数次的吐字功夫让商雪袖在演唱中依然保持着美妙的唇形。
宋嬷嬷似乎突然明白了平日里为什么商雪袖常常不抬眼看人,而多半是垂了眼眸,也明白为什么往往她鲜少涂抹口脂。
这真是个聪明的人儿啊!
今晚的商雪袖是心里憋着一股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