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迁微睁了眼,道:“来人。”
外面当值的小厮笙儿应了一声进来,萧迁道:“去和观音娘子那边说,今天娘子已经累了,晚上还是休息吧,别急着找商姑娘。”
笙儿躬身道:“知道了。”正要出去,又听萧迁嘱咐道:“不要直接和娘子说,你跟龙儿姑娘说,她知道怎么劝娘子。”
笙儿虽然立刻就去了,无奈却跑错了路,他去了竹园,才知道观音娘子没回竹园来。
他顶替了鼓槌儿的差事才一年多,对这段往事不清不楚的,人也没有马尾、松香那么机灵,因此过了半个时辰才打听到观音娘子已经径直去了莺园。
商秀儿面带恭敬的把赛观音接进了屋子,抛却往事,赛观音的资格也足以做她的师父,其执着和坚毅的个性也让她敬佩。
谷师父原本就是跟着赛观音的,不用商秀儿说话,已经铺陈好了舒服的座椅,把赛观音安置好了,又要唤了财儿进来捏腿。
赛观音摇了摇头,道:“谷师傅不要张罗了,我过来是要和商姑娘说几句话的。我想喝你那道薏米和鸡丝熬的粥……”
谷师父怎么会听不出来赛观音想单独和商秀儿说话,连连点头道:“娘子稍等,我去做,不费什么事。”说完喊了青玉、青环退了出去,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赛观音端详着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商秀儿。
入了夏,这姑娘只穿了一身水青色棉绸的裤子和褂子,想是因为练功方便才穿的,虽然她来访的突然来不及更换,但站在那里,却也没有丝毫的局促或拘谨。棉绸的褂子容易起褶,赛观音分明的看到腰间显露出一圈密集的褶子来,看来刚卸了腰带,空空荡荡的衣摆更显得九龄秀的腰身纤细而挺拔。
与观音一年前的记忆相比,九龄秀的个子明显又拔高了。
她的五官也明显的长开了,赛观音回想起雨夜里哆哆嗦嗦几乎蜷成一团向她求助的那个九龄秀,那时的她只是个有些灵气的小美人,却没什么仪态,而今却不一样了。白皙光洁的鹅蛋脸,眉毛即使没有勒头,眉梢也是微微上翘的;鼻梁直且挺,到底是年轻,饱满的红唇即使没有涂口脂,也是水润润的,形状美好的唇峰下是圆润的唇珠,这嘴唇不大不小,称不得樱桃小口,但赛观音知道太小的嘴扮上了却不好看,像九龄秀这样的正正好好;一对双眸黑漆漆的,却又那么澄澈,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那里面闪耀的光芒又平静又坚定——这样的美人,素妆尚且让人心神动摇,若是在台上,恐怕光凭扮相就能红透半个霍都,难怪秋海棠那样的人见到商秀儿都会慌的出昏招。
被赛观音盯着看了这么好一会儿,商秀儿都不曾有过什么不安,也并不急着问她有什么事。
赛观音不由得又想,果然是居移气,养移体,别的不说,短短一年多而已,商秀儿在气势上都不一样了,萧迁在调教商秀儿这方面的确是尽了心力。想到此,赛观音缓声道:“商姑娘,你先坐下。”
商秀儿其实是不想坐的,虽然没有人承认,在她心里却一直觉得赛观音理应当是萧六爷的伴侣,也如同于师母一般。
无奈赛观音再次点头示意,商秀儿便在旁边的矮凳上坐下,有些不解的看着赛观音,却没有想到赛观音第一句话问道:“商姑娘,你恨我吗?”
商秀儿怔了一下,低下头,又摇摇头。
“真的吗?你不必骗我。”赛观音道。
商秀儿抬起头,直视着赛观音,道:“是真的。夫人,我不恨您,说到底,那是我自己选择的呀。我也不亏,这机会多少人盼都盼不来,而且……在这待了一年多,也长了不少见识,最终像我这样没根没底的,不是您,也会是别人,到时候又会有谁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目光这样坦荡,赛观音不由得点点头,又摇头道:“我记得跟你说过,别叫我夫人,我在六爷那看到了你呈上去的课业。”
商秀儿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道:“那您看看,那几出戏我说的对不对?您也常演的——”说到这里她忽的停了嘴,非常歉然的站起来,道:“对不起,我……”
“没有什么,我以前是常演这几出戏。”赛观音并不在意,这也是真的,若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她介怀,那这些年她简直就没法活下去了。
她淡然道:“个人心境不同,理解不同,不过你所写的,我大抵觉得不差。我今晚过来,只是想问问,何谓虚度?”
商秀儿一时语塞,又听赛观音道:“大抵在你看来,苗娘子她们便是虚度,而你日日勤学苦练,方不负青春,对吗?”
赛观音的声音仍然动听,商秀儿却能听出里面问责的冷意,这反而激起了她的不服来。她站在赛观音座前,道:“她们每个人,以前都不比我差!”
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