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
这一去仁寿宫,只怕要住上好几个月,长安城与仁寿宫之间起了十几所行宫,精巧绝伦,杨坚再也未责备过杨素将宫殿修得太过奢侈华丽。
“二弟!”
贺盾与杨广出来以后,杨勇很快追了上来。
杨勇上前对着杨广拜了一拜,“说谢显得大哥有些傻,不过你手下留情,我将来跟着阿月一道在秘书监修史书,一定如实记录,尽量把你好的地方写出来,哈哈。”
杨勇俊脸上又有了以往爽朗的笑容,贺盾看得心里高兴,在秘书监领职是杨坚的意思,意思还是想杨勇有个正行,不要每日无所事事的,他又喜好诗文,做这个也算是投其所好,杨勇现在能这样,一来是因为脾性,二来确实是对王位死心没兴趣了。
杨广应了一声,放在几年前,他绝对想不到他和杨勇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死我活变成了现在这样,出乎意料,当真是世事无常了。
杨勇还大刺刺地说开府搬家请他来喝酒,旁边贺盾倒是高兴得眉开眼笑的。
杨广看着杨勇离开的背影,觉得他这大哥对搬出宫在外开府是发自内心的真高兴,匪夷所思。
贺盾倒是能理解一二,人各有志罢了,一来先前的美人们也不用送出府了,杨勇可以和儿女们待在一处,再加上出了宫杨坚独孤伽罗管不到他,杨勇自来怕管束,见到杨坚都是绕到走,相对来说住在宫外就自有很多。
路上便只剩了他两人,贺盾跟在杨广旁边,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模样,真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只还未走几步,在虹桥上便遇上了杨素。
杨素与杨广相交十几年,没那么多讲究,上前就笑言了一句漂亮,约他晚上聚会喝酒的。
杨广应了,到了东宫外那片湖,又遇上了熟人。
高熲似是特意在那候着,见他们过来,上前便朝杨广深深行了一礼,拜道,“谢过太子!”
杨广扶了高熲一把,温声笑道,“客气了。”
高熲又朝贺盾拜了一拜,“高熲谢过太子妃。”
贺盾摆手回礼,高熲深深看了眼杨广,终是赞了一句,“太子好气魄,好手腕,高熲佩服。”
杨广含笑将老丞相送走了,他自小听遍了夸赞,可自高熲口里说出来,就格外让他心情愉悦,毕竟是情敌真心拜服。
更何况妻子这一路都目光火辣地看着他,眼里的热切企慕浓烈得他以为她要以身相许了,便如当初他送了一箱父亲的旧物给她,她心生欢喜,凑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说不出话来一般。
杨广进了书房,贺盾跟进了书房,杨广出了院子,又跟出了院子。
杨广压下唇角要起来的弧度,停住脚步,负手挑眉问,“你尾巴一样跟着我做什么?”
毕竟年纪大了,贺盾被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脸上卷起一层热浪,左手捏着右手,嘿笑一声道,“我是想跟你说话来着。”
她都多少日没这样舒心的笑过了,明亮亦如当初,杨广低头凝视着她的笑颜,心里发麻悸动,揽过人往前一步便把她压在了院墙边上,低声笑道,“开心些了么?”
贺盾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挂在他脖子上,嗯了一声道,“开心,尽力而为,阿摩我沾了你的光,觉得现在是尽心而为的结果了。”
各人眼里有各花,在别人眼里这兴许还不是最好的结局,但在贺盾心里,这就是了,尽心尽力,这是她都没想到的结局,虽不算两全,但杨广做到了。
是杨广做到的,她跟着受惠。
贺盾看着咫尺之间俊美得能发光的人,觉得这样看着,她也能看到天荒地老。
杨广便受不得她用这样又深又浓满是爱意的目光看他,呼吸间都是清甜意,让他血液皮肤都有了微微酥麻,蚀骨销魂,杨广缓缓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哑声问,“想说什么,说给我听……”
想说什么,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很感动,因为被温柔以待。
贺盾仰头看着面前的杨广,他身形高大,这么站在她面前,有时候会遮住了阳光,但也遮住了风和雨,她站在他的影子下,过得很自在,很有趣。
冯小怜说她变娇气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面对生死眉头不眨一下的贺盾了,说她知道命很重要,但只是因为固有的观念根深蒂固,并没有当真体味到作为人、作为生命本身最深层次的乐趣。
她现在大概是体会到了。
这些都是杨广给她的。
贺盾抬头看向杨广,想说他很有趣,是她自有意识起遇到最有趣的人和事,很鲜活,也很新奇,她能围着他过生生世世,又想说她爱他,很爱他,但不知为何,这三个字搁在心里,能发暖发热,在舌尖上来回打转咀嚼,却不似以往那般能脱口而出,很轻易就能说出口了。
虽是难出口,不过还是想让他知道。
贺盾咳嗽了两声,紧张得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说了三个字,说完脸红得能冒烟滴血,觉得自己跟那第一次告白的人也没什么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