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重镇,自古以来就是兵家的必争之地,父亲怕他难当此任,便给他选了些德高望重的辅臣一同前往任上,王韶、李彻,李雄、韦师、张衡、冯慈明、段达、张虔威……
这些人有文有武,哪一个都是王佐之才,选出这些人给他,父亲可谓用尽苦心,但相应的,这些僚佐权利都很大,除了是他的老师之外,还负责寻常的地方政务,他就成了挂名的总管,父亲这几日特意让他与这些德高望重的朝廷大员接触,便是希望他能尊师重道,好生跟着这些文武之才学习,并且守好并州,抵御突厥。
出去了也不是完全的天宽地阔。
杨广从御书房里出来,铭心远远候着,见自家主上出来了便忙迎了上去,两人沿着青石台阶往住处走,走了好一段见周围无人了,铭心便低声禀报道,“江陵那边来信了。”
大半年的时间隔上个三五日便有消息从江陵那边传过来,是派去看着阿月的人送回的。
杨广脚步快了一些,回了院子径直去了书房,接了书信,先问道,“这院子查得怎么样,又无异常?”
铭心摇头,“听主上的吩咐,清远清孝他们暗中盯着好几日,没日没夜的没换过人,连老鼠洞在哪都看出来了,硬是没发现什么人进出过,主上,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杨广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把玩着手里的小石块,心说那可就见鬼了,他将这石头挂在身上还好,但凡搁在什么地方,它都能长脚一样挪到其他地方去,有时候是在草丛里,有时候是窗台上,有次竟是掉在了御书房,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
杨广拿着石块在案几上磕了两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近来这石块变漂亮了,原先一块灰扑扑河边到处都是普通石块,现在透着些润泽的光,加之触手温凉,拿出去说是一块玉石,大概也是有人会信的。
这虽说只是一件小事,但实在非同寻常,毕竟这是一块能三番五次黏在御书房的桌角边、黏得死死的拿也拿不下来的石块,这样的事大半年里重复发生了两三次,如果不是人为,那就是这块石头当真成精了。
几个月的时间他也找得发现了规律,这石块不是在御书房,那就是在去御书房的路上……
那恨不得在御书房驻扎下来的模样,倒和阿月如出一辙……
杨广想着阿月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被铭心唤得回了神,这才将石块收到怀里,一边拆信一边问:“这次如何,阿月还是不肯与我回信么?她平日都做些什么,还是那些么?”
“阿月现在是个姑娘家的了,不回信那也正常。”铭心摇头,“虞大人还有三五日才会到江陵,阿月变成姑娘家性子也贞静了许多,每日都待在家里学习琴棋书画,不怎么出门,阿月很有天分,自学都能学得很精通,大半年下来,她弹琴的时候,还能惹得人在外驻足聆听,阿月也跟着张轲读书,学医,还跟这个老术士学占卜,每日也做饭洗衣,照顾张轲舅舅,跟着舅舅读书,写诗,啊。”
铭心说着嘿笑了一声,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杨广道,“属下想着主上定是想阿月了,让他们留了心,竹篓子里捡了一首阿月的诗,送来长安给主上看看,寥解相思之情。”
这半年来时时都有阿月的情况从江陵送来,杨广看了这些信只觉说不出来的古怪,学医读书学习占卜之术尚且还说得过去,但琴棋画就很奇怪了,以往他从没见阿月摸过琴不说,下棋也是个笨蛋,拿起棋子哪次不是耗尽心神,以前就不爱学这些,怎么现在倒开始盘弄了。
写诗就更扯了。
跟在他身边学了六年多,也不见憋出一词一句,离开小半年,倒有大作出来了……
杨广拆了信封,没看里面的内容,瞧见字迹就直接变了脸色,来回看了几遍,心里万般念头闪过,最后连呼吸都变了,将信纸压在了掌下,朝铭心问,“铭心你确认这是阿月写的么?”
铭心一愣,“那是自然了,张轲就是一般人家,家里也没几个人,铭青他们盯着的,这种事怎么会出错。”
字迹笔触还稚嫩的很,虽是端正娟秀,却绝对不是阿月的字迹。
杨广心里一团乱,疑虑的心思一旦起来,就生根发芽,让他忍不住想更多,甚至想阿月究竟是不是阿月了。
如果是,这些反常的举动是为什么,如果不是,那阿月在哪,她又是谁。
更何况她自小被养在宫外,东平王萧岌虽是做了官,但死的早,二月就是在张轲身边长大的。
张轲一介文弱书生,会琴棋书画诗书礼经并不意外,但阿月对朝堂政令知之甚详,见解独到,胆略非常,实在不像一介文弱书生能养得出来的。
反倒是这半年来信上描述的这个在琴棋书画上有才气天分的阿月更适合,更说得通。
可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阿月……
如果不是……
阿月……
杨广猛地从案几前站了起来,疾步往外走去,双目渐渐赤红,“去江陵。”若她不是阿月,那阿月会不会已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