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样子,又看了眼孙笑洁白无瑕的广袖长袍,顿时有些羞耻自卑, 用力地摇了摇头——这个人这么干净这么出尘,他怎么敢弄脏她?

孙笑没在意小朋友的心思,她轻松地抱着叶知疏往外多走了几步,很快就看见了一个使着飞剑的修真人士。

那人原本还在得意洋洋地大杀四方,浑然不觉自己身为修真者却屠戮凡人百姓有什么不道德的,飞剑像只蝙蝠似的四处乱飞, 不费吹灰之力就取走了许多正在奔波逃命的凡人性命。

孙笑的修为比这人高出太多,漫步出来时他根本就没发觉到, 一个回头才发现偏门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了两个人。

这不看还好,一看清孙笑的脸,这人膝盖一软,就毫无尊严地连人带剑跪到了地上,“云……云清宗主!”

孙笑抱着叶知疏从他身边路过,连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声音轻柔又平淡,“你自裁吧。”

人族和仙魔两族不同,生命很短暂,凡人的数量庞大,其中能有资质修真的人并不多,因而所有的修真人士都很清楚,凡人才是他们能存在的根本基础。修真界有严格的律令来保护凡人,其中的一条就是修真者不得滥杀凡人,违者必死。

叶家一家人是什么品行,孙笑在这几年里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纵然有人寻仇,也是不该灭人满门的。

眼前这个不知名的修真者,已经犯了修真界最大的忌讳,孙笑令他自裁甚至还算得上是仁慈的决定,如果被别的宗派抓到,这人可能还要受上七七四十九日的酷刑才能如愿死去。

叶知疏趴在孙笑的肩膀上往后仇恨地望去,见那名修真者面色绝望地举起自己的飞剑,居然毫不犹豫地捅穿了自己的丹田,很快便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这是叶知疏和孙笑的第一次见面,也奠定了他在心目中对于孙笑绝对权威的认知。

孙笑离开宗门,一走便是八年,突然回去倒不是件大事,可她带着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孩儿,这小孩儿还口称她“师尊”,这就是件惊动整个修真界的事情了。

天剑宗宗主是什么身份?人族第一强者,此生仅败在仙君一人手下过的大能!人族有多少人磨尖了脑袋想要拜入天剑宗当普通弟子就是难于上青天,更何况能成为她的亲弟子?

有多少天资聪慧、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向她毛遂自荐过,她却从来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如今挑了个已经整整八岁的孩子回来,宣称这是她唯一的弟子,这能服多少人?

人族是服天剑宗宗主的,或者说,至少他们明面上服从孙笑的任何决定,但私底下,没有人认为叶知疏能担得起天剑宗宗主关门弟子的身份,甚至不出一个月,他可能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在哪个角落里。

孙笑当然也是知道全修真界对于叶知疏所抱恶意的,但她不仅不感到紧张,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兴奋期待。

要知道,转世失忆的仙君也还是仙君。即使错过了五岁这个关键期又如何?他只要一开始修炼,就必定是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可怕速度!

孙笑根本不需要替他解决任何麻烦,她所要做的事情不过是两件,第一,好好呵护这颗小甜菜成长;以及第二,让这颗小甜菜全心全意地信赖她。

叶知疏虽然当天被孙笑救走时表现得异常冷静,但是到了天剑宗之后的第一天晚上就在房里大哭了一场,第二日开始便发了大病,高烧反复数日不退,昏睡之时梦魇缠身,孙笑不得不用了法术才能让他安睡上几个时辰。

几天的时间,孙笑都日以继夜地陪在他身边亲自照料,这更是让流言蜚语乱飞起来,叶知疏尚没有真正露面,就已经被无数人给惦记上了。

叶知疏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孙笑就坐在他床边不远的地方看着一本剑诀,身旁一枚银色的小剑围着她上下起伏环绕,显得灵性十足。

叶知疏被这场景所摄,想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时,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又跌回了枕头上,哎呦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

“你以为你不哎呦一声,我就不知道你醒了?”孙笑回过头来看看他,脸上带着笑意,“烧了四天,总算退了。身体乏力不奇怪,养几日便好了。”

“师尊……”叶知疏讷讷地唤她,“徒儿给师尊添麻烦了。”

“谁让你是我徒儿呢?”孙笑将剑诀随手一抛,那玉珏飞到一半就像被什么东西给装进去了似的消失不见,让叶知疏看得一愣,连孙笑已经走到自己身边都没有发觉。

孙笑伸手探探男孩的额头,又伸出手掌在他脖子上贴了一下,摸到一手的冷汗。

叶知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地黏在后背上,冷飕飕地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你还没筑基,确实有这些烦恼。”孙笑担忧地将叶知疏扶起,“我让人取水来替你洗漱,好不容易才恢复,别又受了风寒。”

叶知疏发现自己只着了一身中衣,有些害羞地抱住被子点了点头。

孙笑出去了一趟,吩咐了门口童子两句话,很快就回来了。看到叶知疏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样子,便故意问道,“还记得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叶知疏眼神一黯,“因为我爹娘和府上所有人都死了,所以师尊才救下我,带我回您的宗门。”

孙笑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还好,师尊以为你这几天把脑袋都烧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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