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百里南蜷缩起身子,至此方如梦初醒。他一向谨慎为谋,不料却栽在一个赢弱为善的女子手上,大势已去,他懊悔,他不甘。
“你服用的确实是蟾酥,是我医术不济,使药不和,让宗主遭受这番病痛折磨,对不住了。此毒暂时不致命,多喝清水可以适当缓解毒性,原本你可以退回合窳水潭边自救,怪就怪你执意要进来自寻死路。话说回来,我并没逼迫你服用,不是吗?”
“你......好手段!”一席话听下来,尽是他咎由自取,百里南气结,咬牙切齿道:“你们也别得意,断龙石一下,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户绾瞥了卫封一眼,抬手擦拭百里弥音前额细密的汗珠,不再作声。
“李堂道长......何为断龙石?”卫封抱膝而坐,支着头木然看着地面。
“断龙石又称断龙闸,重达千斤,装置于墓葬陵寝防盗墓贼用。这种大型机括都是单次运作,落下来便上不去了。”李堂道长见卫封已然自责万分,不忍多加责备。
第25章 浴火凤凰
“可有......别的......出路?”百里南问。
“哼!你当墓主热情好客大开家门让造访者自如来去,尸骨呆在棺材里迎来送往,顺便给来人随点礼?”李堂道长抱手俯视百里南,脸上堆着苦笑。
此际,百里弥音直起身量,收起双腿盘坐而起。方才还病入膏肓的模样,转眼变得神清气爽眉目明快,她明显感觉自己体内盈涨着一股灼息,气势汹汹自心脉分流到四肢百骸,行至伤处暖意氤氲,弥久不散,似在进行修复。
“灵药肉芝果然有奇效。”户绾浅笑嫣然。心上人笔挺不屈的身姿、桀骜不驯的眼眉、生人勿近的气势,无一不在向她昭示肉芝的功劳。
置身于等死的境地,纵闻此好事,李堂道长和卫封亦高兴不起来。倒让百里南仰头长笑不止,带着濒临绝境的悲怆,亦带着同归于尽的欣喜。灵药再神奇又如何,被断龙石困在古墓里,就算百里弥音长出三头六臂,不过也是个陪葬品。珠沉玉碎,长眠于此,归于尘土。
“唉......横竖都得死在这里,我倒要逛逛这个所谓的凶墓,也算不枉此行了,死也死得明白些。”李堂道长背起手,端的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要去便一起去吧,好过在这里给百里宗主送终。”户绾说罢,转向百里弥音征询道:“阿音,你意下如何?”
百里弥音点头表示同意,拾起一旁的匕首,旋即起身睥睨百里南道:“小叔,十几年来,你苦心谋划入墓,如今心愿已了,也算死得其所。就此别过!”
目送四人远去的背影,在痛苦中挣扎的百里南愤恨难平。百里弥音拿走他的匕首,便是要他受蟾酥之毒折磨而死,连个自我了断的机会都不给。
自耳室穿过,户绾拿出火折子沿着墓道将石壁上的烛台燃上,为李堂道长和卫封照明。不多时,肉芝蟾蜍安身的枯井跃入眼帘,随之飘来一股腥膻的气味若有似无萦绕鼻尖。户绾屏住呼吸,直想绕开这股难闻的味道,却发现前方已然不见烛台。正为难之际蓦地发现石壁上有一条浅浅的沟槽顺着墙侧弯曲延伸而去,沟槽内装着凝固的黄色油脂,与烛台内容物别无二致。户绾心想,此油脂莫不也是鱼尸油,遂试着用火折子去点。不出所料,黄色油脂遇火则燃,霎那间,火苗打沟槽撺掇而去,在眼前蔓延开来,照得前路幽明,恍如皎月清辉。
“哇......壮观!”李堂道长叹为观止,快步向前扫视一番,感慨道:“这火槽不知有多长,得拿多少尸体方能熬出这么多油脂。”
“火槽倘若笔直延伸既可省去许多燃油,何以凿得蜿蜒曲折,怕是别有用意。”户绾收起火折子驻足观看。
不知为何,卫封乍一看墓壁上摇曳的火龙,竟觉眼熟,朦胧想起前不久看到过,当即不禁苦思冥想搜罗记忆。
百里弥音和李堂道长听户绾如是说,不由仔细端详起来。
“是殓文。”百里弥音淡淡道。
“没错,就是殓文,我就说怎会这般眼熟,前些日子在盘草堂还见过......”卫封恍然大悟,正欣然说着,突然又闭口吞声了,毕竟偷看百里弥音写给苍塞掌祭的信件并不光彩。
“在盘草堂见过?”百里弥音眉一挑,满脸狐疑。
“不是......我记错了,是在布农族宗祠里。”卫封见百里弥音神色较真,灵机一动,解释道:“宗亲牌位中的石案上不是有一方通灵玉琮吗,我当时还问过你那玉琮上雕刻的纹饰可是殓文来着。”
户绾与李堂道长心知肚明,只是心思落在火槽上,懒得揭穿卫封。终归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便由着他搪塞百里弥音。
“苍璧礼天,黄琮礼地,什么通灵玉琮,不过一件祭祀礼器罢。”百里弥音牵起一旁的户绾,漠然看着石壁上的火槽径自往前走。
李堂道长对殓文远不如百里弥音熟悉,她一眼扫过去便知何意,他却得推敲琢磨。见仨人把他落在后面,李堂道长干脆不看了,与其费神解读,倒不如直接问百里弥音去,遂大步流星跟上。
延绵不绝的火龙向百里弥音讲述着一个古老冗远的故事,她边走边解译,户绾等人则凝神静听。相传古时有一个姬姓氏族部落,乃帝喾后裔,生活在不庭山荣水尽头。那里的人三身六臂,食兽,驭鸟,寿元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