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后,伏音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归邪,两个人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伏音一日比一日消沉,无论做什么都不开心。她看见归邪,每次都有泪涌出来,可还是躲得远远的,不肯走近同归邪说一句话。
伏音不知道,她走到哪里,归邪就会跟在哪里。归邪很担心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
直到伏音去地府的帝释观拜会妙提尊者。那日翠棠树婆娑了一地的碎影,幽冥地府的空中漂浮着淡淡的叶子芳香。归邪隐了身形,背靠着翠棠树,藏得极好。
我看见伏音伏身跪在妙提座下,忍着泪,问:“敢问尊者,如何摆脱世俗的痛苦?”
妙提问:“你有何痛苦?”
伏音说:“弟子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上的人。”
妙提轻轻一笑,笑容慈悲得像个佛,说:“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一切皆有因,一切也皆有果。”
他们佛家讲究众生平等,在他们眼中一切喜欢皆是有理,只是要承担因果罢了,但谁也不知这因果到底是好还是坏。
“让你痛苦的不是你的喜欢,而是世俗的眼光。”妙提缓声道。这句话却让伏音的身影发狠地一颤,我看见归邪的眼睛渐渐深沉了起来。
妙提笑说:“我曾想渡化一个女施主,她违背三界法则而执意与她的心上人在一起,我问她‘众亲叛离万人诋毁,你苦吗’,她说‘亲我者永不叛离,诋我者与我无关,九重天外又高又冷,有了他我觉得暖,为何会苦’。”
伏音眸里全是震惊,颤着唇道:“弟子不如她那般勇敢。”
妙提笑着摇头:“她勇敢是因为她真得爱一个人。”
“何为爱?弟子对他的喜欢就不算爱了吗?”
“这一切都需你自己来悟。”
翠棠树的树叶被风摇得沙沙作响,粗壮的树干已经被归邪捏出来印记来。伏音在翠棠树下跪了很久,归邪便倚着树陪了她很久。
那日回到妙香海,伏音深待闺中,归邪却没有敢去看她。
伏音百思不得解,便想去了解何为真正的爱,她将自己常用的竹笛炼化成法器,执意下地府渡劫。渡人入世,渡人入轮回,解一切可解之孽,渡一切可渡之人。
老鲛王被她气得不轻,让归邪好好劝她,可归邪只是笑了笑,说:“阿音,早点回家。”他从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她不想留,他也不会阻拦。
几近千年的时光,伏音都没有回来。归邪曾无数次偷偷去地府,看着伏音从一个青涩的少女渐渐长成一个温婉的女子,她的善与慈悲,归邪都看在眼里,也暗自欣喜。无论在哪里,伏音都不曾让他失望。
直到有一次,伏音在帝释观里抚着那棵繁茂的翠棠树,轻轻笑着,脸上已经全是释然,悄声问了句:“他在妙香海应该都还好吧?”
觉岸道长坐在石桌上喝茶,给伏音倒了一杯,引她坐下,问道:“你问一棵树,它也不知道什么,你想回去看看吗?”
伏音端杯喝了一口,淡然道:“以前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是因为自己的喜欢,现在没有了那份情意,更加没法面对他了。这里,挺好的。”
归邪将我把玩在手里,嘴角却是在笑。得知伏音当初说出心意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归邪有些庆幸。
与其让她在日后地久天长的相处中讨厌自己,当初没有迈出那一步真让他觉得庆幸,至少伏音不会讨厌他。
自那天之后,归邪便再也没有来过地府,也没有再见过伏音。
回到妙香海,他嗜上了喝酒,在醉生梦死沉浮萎靡的时刻,老鲛王将王位传给了他,而后他再也不沾酒。他接手鲛王的位置之后,渐渐起了君王的风度,每日朝会后又处理政务,忙得他没有时间休息,好像也将伏音的事抛诸脑后。
只是在月色回时,他会甩掉侍从只身跑到岸上,倚着海礁吹笛唱歌。鲛族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的歌声。唱得累了,他便将我从怀中掏出来,然后对着月光细细打量一番,而后低低地问一句:
“阿音她还好吗?”
时间久了,他就开始有些后悔。他以为他能将那日日的思念藏得很好,可整个妙香海都和她相关,无论走到哪里,他就觉得伏音会在那些事物中浮现。
他无法怨恨伏音,就将怨恨转到了天界。他觉得,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世俗纲常,兴许伏音就不会觉得痛苦。
归邪曾想纠结魔界势力反抗仙族统治,我隐隐有些担忧,迫切地想要告诉他不要这样做。可我的修行太浅了,根本就不能修成人形,也不能开口说话。
他曾找了魔界的魔尊,现任的魔尊是个女子,听说是个极其貌美的九尾狐,名为千冢。千冢没有见他,只让身边的小妖侍从传了一句话:
“她会希望你这样做吗?”
归邪没有再说话,而后就回了妙香海,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的后来,归邪就在妙香海上与伏音重逢,尽管两人兵刃相见,尽管伏音怀中抱着一个人类男子,可他要比往常任何一日都要开心,他说:“珠儿,孤今天见到阿音了。”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好像这是一个君王的天性,伏音走后,他好多话都只能对着一个珠子说。他很温柔地说:“她终于肯回来了。”
在那之后没多久,归邪的手下向他报告说伏音有了身孕,孩子的父亲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