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见了?”赵敏给我倒了一杯酒。
我从容不迫地接过,饮了一口,味道不错,“嗯,都听见了。”虽然没怎么听懂。
赵敏笑吟吟地坐下来,“简单来说,就是你哥把你许配给了我。”
“噗——咳,咳咳。”我再也不复方才的沉稳,目瞪狗呆,“等会儿,你说什么,再说——好了你不用再说,我自己想想。”
赵敏满眼玩味的笑意,凑过来用手绢擦了擦我的嘴角,“真不小心。”
“这不是小不小心的问题吧!”我回味了一遍他俩的对话,终于炸了,“怪不得你要我过来看,原来是怕我听了不信啊!”
赵敏夸赞地拍了拍我的头顶,像是在给自家的小宠物顺毛,“你总能飞快地理解我的用意呢。”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彻底炸毛了。
原来在我还一个劲儿纠结些自以为很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你丫已经策划到贩卖人口这个地步了吗?
……怎么这么一想突然有点亏心,我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她的付出啊。
我心虚地别开眼,“咳咳,那啥,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头说起,不许隐瞒!”
“好。”赵敏从善如流,“大概是四五年前,在我的要求下,父王正式将收服武林的任务交给了我。不过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开始暗中布局了,做了很多事情,就不一一为你说明了,给峨嵋塞人也是其中之一。”
“……你真可怕。”那时候我在干什么?嗯,一心练武。
“同时我发现,有人在暗中调查关于我的事。一查源头在明教,但没找到具体是谁,就猜可能是你哥哥。见了周皓月,我就疑心应该是他,但是看他跟你那么亲昵还是忍不住有点吃醋。”
我翻白眼,“有什么好吃醋的,你丫亲都亲过了。”
“那是我强迫的,又不是你主动的。”赵敏似乎还很不服气,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一点在反省的意思。
“那他为啥调查你?哦,可能是常大哥跟他说了,我八年前被你带到汝阳王府去的事。”他只是暗中调查,没掀翻你汝阳王府就不错了,虽然他也没那个能耐。
赵敏笑了笑,我竟然从中读出了些许紧张,天要下红雨了吗?我警惕地绷紧了神经,谁知道她说:“芷若,事到如今,我跟你说这个,可能会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越发遥远。但如果不说,你终有一日也会知道,那时才更加无法挽回。”
我隐约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一时默然。
她说:“你七岁的时候,是我向父王提议,父王才俘了你爹当众斩首,并……残杀了你全家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与其说是愧疚不如说是倔强,腰杆挺得笔直,放在桌上的手悄悄握成拳,颤抖不已。
果然是这件事吗。
“你……”刚说了一个字,她身子一颤,我见状不禁把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你早该知道,就算你不那样做,我爹……也是必死无疑的。身为反贼首领,你父王不可能让他逃掉。”
这样说,她仍然不能接受,“芷若,我知道你万事几乎总是在包容我,但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再给我找什么理由开解。”她的眼神里清晰地写着,“要么明明白白的恨我,要么彻彻底底地原谅我”。
我看着她,苦笑,“敏敏,我并不恨你,又何谈原谅呢?”
这个事情,我已经暗中思考过很多次了。
恨她吗?有,但也没有。
赵敏也许会以为,是她的请求导致了我全家的结局,但在我的角度,不过是必然发生的一切提前了两年而已。在这件事当中,并没有亲自参与的她最多只是个催化剂,开始和结果都不会因她而改变。
换个角度,既然早知道爹娘会死,我难道就只坐以待毙而不采取任何行动了吗?实际上,我早就冒着被他们视为妖孽的风险,跟爹认认真真、开诚布公地谈过了。我说了他会失败,我说了东山再起,但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愿意。并非不相信我的话,他只是宁愿坦然面对死亡,也不愿逃避所谓命运而已。
所以,就算有那两年缓冲,也并不一定能改变结局。是以我并不因此恨她。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她,哥哥活了下来——赵敏一定不知道这对于我而言有多重要。
这并不仅仅指因果命运的那层意味上的帮助,而是实打实的:十年前,赵敏负责追杀我们二人时,将有限的兵力全部集中在了我这里。因此,哥哥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平安抵达光明顶。
哥哥的存在,意味着我身处的现在的确于第一世不同。一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不论遇到任何事情他都会无条件的站在我这一边,可以与他分享所有喜怒哀乐烦恼忧愁,我的心就会前所未有的安定。
虽然我们见面次数不多,但那是由于我一直没有兄弟,突然有了不适应于是下意识远离再加上心系峨嵋导致的。实际上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好,我甚至在三年前把九阴真经中的内功法门教给了他——想必这就是他刚才与张无忌一样没有中毒的原因吧。
在以上所有情况下,赵敏找哥哥请求许可什么的,真的太狡猾了啊。
哥哥都允许了,我怎么可能再因为家仇去拒绝她。
何况我本来就不恨她。
赵敏先是睁大了眼,接着别开头,倔强的声音隐隐颤抖,压抑着情绪,“在汉水,是你亲口说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