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枝接过那个坛子仔细看了看,忽然迟疑着说道:“这个坛子看着有些眼熟,倒像是厨房里用的东西!”她经常去厨房里领饭对那里的东西十分熟悉,厨房里灶台傍边的长桌上,倒是摆着一排青瓷的罐子,里面装着菜油酱醋调料等物,大小形状倒是和这个差不多!
玉锦微微一怔,厨房里的东西怎么会留在这里?她不由抬眼瞟了站在一旁的李舒玄,只见他一直微微侧身站着,听到碧枝的话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轻声说道:“那坛子里面曾经装有硫黄,所以才会有那么难闻的味道!”那声音虽轻,但是似乎压抑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硫黄是易燃的东西,那罐子若是装过硫黄后扔在了这里,那就很可能是昨夜起火的原因了。玉锦抬眼看了李公子一眼,正对上他洞察若明的眸子,玉锦顿时觉得一阵寒意迎面而来,那李舒玄公子长的十分端正,修眉朗目,他的面上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可刚才那一眼却似乎透出极清冷的寒意。
李舒玄本来是坐在书房里等金奕回去的,可是等了半天没有动静,便自己背着手出来在园子里随意走走,似乎是不经意间便来到了失火的废墟旁边。早上他之所以要为那两人讲情,其实有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同春晓的哥哥一起同来的另一个人是他熟识的,正是他府里奶妈的儿子王景清。
王景清的母亲宋氏是李舒玄的奶妈,王景清自小就同他一起长大。李舒玄的生母程姨娘原是李老太太房里的丫鬟,李夫人没进门的时候就赏给了李修仪做贴身丫鬟,后来李夫人进门不久后,程姨娘有了身孕生下了李舒玄,又过了两年李夫人又陆续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程姨娘倒是再也没有生育过。
李家的规矩是庶子也不能由姨娘奶大,须得另找奶妈单独放在一个院子里抚养。宋氏是李府里的家生奴仆,那时刚生下儿子王景清,因为她奶水丰盛,李老夫人便命她带着儿子来到李舒玄的身边做奶妈,所以说王景清也算是李舒玄从小的玩伴,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等王景清长大之后,李舒玄已经为他在父亲面前求了脱籍文书,王景清脱了奴仆的身份后,在镇上一家铺子里找了个帐房的工作,李舒玄听说他也定了亲,媳妇在人家做婢女,马上要被赎出来准备成亲的,正为他高兴之际,没想到在崔家遇到,更没想到崔家被烧死的丫鬟正是王景清未过门的妻子。
李舒玄当时看到那混乱的情景后,便向王景清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和自己相认;待到县官大人要将两人带走的时候,李舒玄不得不出面明着为崔显说情,说大人若是这么着将人带到衙门里,倒是让崔老爷得了仗势欺人的恶名,况且这两人也是气急攻心才犯浑打人,不如老爷大人大量饶过他们一次!
县官大人和李翰林有旧交情,又认识这位公子是去年自己亲点的案首自然不会驳他的面子。李舒玄给王景清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不要再胡闹,这才放下心来,可趁着园里没人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着去火场那边看看,果然发现了这个瓷坛子,他一闻那坛子的味道,心里便猜到了七八成——这房子起火绝对不是崔府所说的蜡烛失手点燃布料的缘故,若这杂物房里堆放得的都是易燃的布料,又怎么能有装硫黄这种易燃物的罐子留在房里?
李舒玄不由得心里一阵愤怒,没想到一向和父亲私交甚好,在京里素以“耿直忠勇“闻名的崔显崔大人,家里也能做出这种残杀奴婢的龌龊之事,他强忍着怒火,对面前的这位小姐装扮的姑娘又行了个礼,便一言不发的大步离开了。
玉锦呆呆的站在一片废墟旁边,心里有说不出的慌乱,事前的猜疑是一回事,可是当猜疑被证实,尤其是事实真像被另外一个陌生人也同时得知后,她心乱如麻;那李公子临走时眼里冷冰冰的寒意,似乎预示着他不会将这件事置之不理的。
桑青在旁边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提醒主子,“大夫人那边给二舅奶奶送行,这时辰也不早了,再不过去可就迟了!“碧枝也早就将手里的瓷罐子放在了一边,刚才那李公子说的话她也听到了,聪明如她大概也猜到了发生过的事情,那脸上的神情惨白,比玉锦的脸色还要难看几分。
玉锦微微叹口气,俗话说“人作孽,不可活”,唐妈妈以前常和自己说这句话,说世间的人只要做了什么坏事,老天爷准是在天上能看到,然后总有一天会有报应落在做坏事的人头上。自己家里的人做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也只能是束手无力没有什么法子可想的!
玉锦转身往东南边的垂花门走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吩咐碧枝道:“你去将刚才那个罐子扔到池塘里去!”浣芸的心肠再歹毒,可她毕竟是她同父的姐姐,她仍然不忍心让她遭受牢狱之灾的。
中午金氏在自己房里治了一桌酒席给孙氏送行,孙氏因为上午金氏听到了儿子和浣芸的婚事,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抬眼看看玉锦又瞟一眼浣芸,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玉锦更是因为心里有心事比平时更是寡言,酒席上只有金氏和浣芸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心情很好,浣芸更是一扫这两日的阴霾,眉间眼稍的笑意都飞扬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更加亮丽动人。
玉锦暗想府里丫鬟死了一个跑了一个,这么大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她们娘儿俩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