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宫道上,宫道两侧皆是遮天蔽日的红色高墙。
朱墙搭配青石板上的皑皑白雪, 竟让人油生出极不舒坦的压迫感。
“林姑娘。”三垢朝林霏抱拳施礼,继而道:“姑娘的故人被安排在此处,这两个月来衣食无忧。盟主不曾亏待过她,倘若姑娘进门后看见了甚么,也请一定相信盟主。”
林霏颔首。
这一处的副殿人迹罕至,大门外把守着四名腰间别刀的玄衣卫,那四人见得三垢前来,俱是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弘化使”。
三垢从怀中掏出一枚和田玉令牌,只见那令牌上刻有笔划精简的“七杀”二字。
四名守卫乍见隶属于七杀宫的玉令,忙抱拳施礼,无需三垢多言,便主动将门锁打开,恭请四人入内。
“叽呀”一声,厚重的双扇门缓缓开启,三垢领头,林霏最后,四人相继跨过门槛。
甫进门,一座占地不大的殿宇出现在四人眼前。殿宇两侧植有两棵枯木,隆冬带走了枯木上的枝叶,只余白雪及乌鸦遮掩光秃秃的树干。
一着黑白两色三重衣的女子,未束如缎长发,正背对着四人坐于枯木下。
四人不约而同地敛下脚步。
林夕左看看右看看,见师姐与兄长都沉默地注视着那女子的背影,而三垢已退至一旁立着。她骚了骚脑袋,左脚往旁一移,不小心踩上了一截枯枝。
死寂被打破。
那女子身形一顿,仿佛这才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她依旧坐于枯木底下,却缓缓回首往后望。
林霏没料到一进门便会遇见窦宁儿。
赛雪的肌肤,盈水的杏眸,挺翘的琼鼻加之樱桃小口,无一处生的不好,无一处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了。她的脸色太过苍白,杏眸中没了往日的神采,转而被惶惶不安取代,整个人看上去形销骨立毫无生气。
林霏静静伫立,亲眼看着她的视线掠过身旁的晏海穹与林夕,最后落在自己身上。
那道目光甫与林霏相触,便猛然顿住,似乎被吸引似乎被震慑,再也不往旁挪动半分。
窦宁儿紧紧攥着衣袍,力气太大,将手背都攥出了青筋。
她缓缓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眼眶突然湿润,朱唇张翕间,若黄鹂出谷的声音响起:“林霏?”
极轻的一句话,林霏却捕捉到了其中的颤抖。酝酿已久的复杂心情皆被打翻,内疚、惭愧、喜悦、无措……一齐涌上了心头。
林霏抿了抿唇,半晌,她才轻轻地回了句:“宁儿。”
窦宁儿听见答复,禁不住朝前迈了一步,眼中的泪水似断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落下来。
来之前,林霏就已经做好了被窦宁儿横眉冷对的准备,是她对不住窦宁儿在先,所以无论窦宁儿如何痛恨自己,她也一定会护她平安带她离开。
可意料中的诘责非难没有出现,窦宁儿只是远远站着,潸然泪下。
她突然提步向林霏靠近,越走越快,可二人还距一丈远时,三垢便出手将人拦住。
“林霏,”窦宁儿一边奋力从三垢手中挣脱,一边恸道:“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来救我了?”
三垢浓眉一蹙,一把摁住了窦宁儿扭动的两肩,窦宁儿泪流不止,依旧奋力挣扎,大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林霏这才注意到窦宁儿掐着三垢胳膊的两只秀手,一眼过后,林霏大惊失色。
那十指青葱哪里还复从前的模样,每根指节都往中间陷下去了一大半,显然是被刑具凹出的印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乍见那十指,林夕也吓得缩到了兄长的身后。
“放开我!别碰我!林霏!”
再听见窦宁儿的呼救,林霏哪里还能顾及其他,当即跃上前一把将三垢扥开。
“林霏!”窦宁儿重获自由,不管不顾地埋首进林霏怀中,片刻,林霏的衣襟便被泪水打湿。
三垢眉心一蹙,“林姑娘,不……”
“无需多言。”林霏当即出言截断三垢之后的话语。
三垢虽谨记盟主所嘱,可见林霏这般模样,便也不好再阻拦,只能默默退至一边以防万一。
耳畔传来的咽泣令人动容昭昭,待窦宁儿好不容易气顺了点,林霏才敢尝试与她拉开距离,可窦宁儿死死抱着她的腰身不放,仿佛成了寄生于林霏身上的菟丝花。
“宁儿,”林霏柔下嗓音,再次尝试将她拉开,“让我看看你的手。”
窦宁儿终于缓缓松开了手,她眼中的泪珠不断,却慌慌张张地将手藏进宽袖中,人更是摇着头后退,拒绝意味明显。
“别怕,别怕。”林霏慢慢向她靠近,从腰间取下罗帕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见她抗拒至此也不敢再作要求。
窦宁儿远不及林霏的身高,需得抬头才能看见她的脸庞。
林霏见她仰首痴痴地望着自己,一双杏眼红肿,唇色苍白如纸,心底愈发不好受,情不自禁地又柔声道了句“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