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驳,却见邵峰乾脆停在阶下,别过脸不看她,眉眼之间萧索寂凉,自怜自语:「我还是第一次这麽担心别人,就因为她生气,急得吐了血呢。」
这幽怨一眼,把郑思霏的不满全给浇熄。她心里顿时警觉:邵峰才刚吐过血,她干嘛又要一时口快,让他徒添烦扰?
一招奏效。见郑思霏脸色乍变,邵峰更是垂下眼帘,学着家中小侍女挨骂时常做的动作,手指绞住自己衣摆,长长叹起气来。「怪不得人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现在可知道,原来一个人若是病得严重,就连交朋友也不长久……」
天啊,平日淡漠有加的邵峰开始胡言乱语了!郑思霏紧张了起来。她记得曾经在医书里看过,久病之人心脉郁结不舒,在病势即将加重之时,极易钻牛角尖想不开,现在看邵峰态度这般反覆,该不会真的是病势转而缠笃了吧?
她不敢逆着他,试探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从不跟人打交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有人打扰?」
「当然不喜欢啊!谁喜欢有男人随时来打扰?」邵峰抬起头,说得理直气壮。
「也对,我怎麽没想到?」郑思霏噗哧一笑,又觉自己笑得不妥,立刻正了正神色,站在阶上便去牵邵峰的手,柔声道:「是我思虑不周,以为你也不喜欢我靠近……现在我懂了,此後不会不理你的。」
邵峰本来只想戏弄她,没想到效果太好,大出意料之外,现在听她语气柔缓清和,就如对小孩说话一般容忍,不禁想笑,却又不敢真的笑出声来,千情万绪憋在秀丽的脸上,倒真是惆怅落寞,眨眼便要掉泪的模样。
郑思霏一时慌了手脚,无暇细思,便像以前哄彩月一样,单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捧住他颊侧,凝视邵峰的脸,强迫他也要看着自己,一字、一字轻轻说:「好妹子,我保证不再让你生气担心,可是你要知道,若是你都不理人,别人哪知道你在想什麽?老是不给我回应,我总有一天也会失望的。」
邵峰眨了眨眼,盯着站在台阶上的郑思霏瞧,她站得比他高,对他说出这样的话,竟让他真的产生一种受到保护的异样感觉。
感觉很奇怪,但她可爱认真的模样并不讨人厌。邵峰心里转过一个念头,还好这时的她,不是用南宫钰那张脸对他说出这番话来。
他忍不住轻笑。「思霏,你叫我邵峰就好。我自小独个儿长大,没有哥哥姊姊……这一声妹妹,听着很别扭。」
「我却是从小没有弟弟妹妹,很想要有个妹妹呢!」郑思霏把邵峰拉上阶,笑了:「邵峰,我的琴一直没送上来,很想再听你吹吹笛子。」
邵峰无语。
她一定不会知道,若是自己又吹起笛子,会天翻地覆成什麽样子。
「不肯吗?那就算了,走吧!早该睡了……」
两人牵着手,蹑手蹑脚地回房,走向各自的半边。当郑思霏放下帐子,嗅到邵峰点燃的安神香时,忽听见他的声音随着香气一同飘过屏风来。
「思霏,我可以再为你吹笛,也可以与你同进同出,不过,你一定要记得,只能在房里才卸妆,小心行事。」
「好,」闻着安神香,郑思霏躺在枕上舒服地眯起眼睛,呢喃:「等我的琴到了,再与你合奏,这样你就没有理由不理我啦!」
朦胧睡去之际,郑思霏脑中跳出了一个模糊的疑问。
沉叔呢?不是说过几天就上山来看他吗?不晓得怎麽了,怎麽都过了十多日,都没有上来?
莫非是钰哥哥出了什麽事?她也想知道,向来娇生惯养的钰哥哥,人在异乡究竟过得好不好……如果沉叔再不来,或许,她托病请个假下山看看好了。
龙笛行(10)
与同湖书院隔开了几座山头,便是一座孤高峭拔,状如尖塔的入道峰,从谷底涌上的缥缈烟岚,时时缠绵山间,难得散去。
不大不小的门派誓凌天就匿迹其中,已默默在山中传了不知几代,却甚少与外界打交道,它的名动一时,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当时,由北武林盟主主持,十年一轮的武林大会上,这没没无闻的誓凌天掌门竟夺得唯一一张无名帖的席次,坐进集萃庄的上座,被奉为贵客,无条件跃升为够资格角逐下任盟主位的候选人之一,怎不令人譁然称奇?
此人也甚是古怪,连续数日的各派比武会上,他全然不发一语,直等到最後一日,终於由盟主首徒抡元之时,这掌门才当场向盟主首徒邀拳,相约十日後再比过一场,武林盟主的大弟子虞萼并不推辞,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