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月?洛凡没有计算过,强烈的思念让本没有那么遥远的记忆竟显得斑驳无力。
顾小罗没有音讯。电话,信件,e全都没有。突然地消失不见。洛凡打他的手机,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
洛凡不想绝望,可是她在寂寞中迷失自我,把自己逼向了绝望。于是,绝望又像毒雾一样灌入她的身体,填满她的嘴巴,耳朵和眼睛,以及五脏六腑。她像一只受伤的动物,看着自己流血的伤口,除了瑟缩,毫无头绪。她不想接受任何访问和采访,不想参加任何笔会与社交活动,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像刺猬让自己的身体逃避在圆球一样的刺中。除了写作,洛凡找不到任何麻醉自己痛苦神经的方法。她不停地敲击键盘,让电脑屏幕散发出的幽蓝的光将自己重重包围,从空气到灵魂,然后浸透。牙齿又开始流血。浓稠的血腥味道,弥漫在房间中,让她发晕。她的文字开始在网络上更加肆无忌惮地蔓延,像岩浆,像带脓的疮水,让人嗅到死亡和恶魔腐烂的气味。
洛凡,出去见见阳光吧!一个读者给她发e。洛凡,我爱你和你的文字,但不想你就这样死去。写字的女人到最后都没有好结局。他说。
洛凡在昏暗的光线中让自己发出恶魔才有的笑声。
写字的女人到最后都没有好结局。是的,顾小罗就这样撇下了她,不动声色的,毫无前兆的。
洛凡更加疯狂地写作,昼夜不停地敲击键盘,实际上,对她来说,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窗帘将属于光线的东西不管来自太阳还是月亮都阻挡在了窗子之外。她让牙齿疯狂地流出鲜红的带着血腥味道的液体,然后感到恣意和满足。深夜,洛凡会突然将电脑一推,便蜷缩到墙角兀自哭泣,从无声到嚎啕大哭。她的顾小罗!她的顾小罗!
“洛凡,那是属于你的花。”顾小罗说。顺着顾小罗手指的方向,洛凡看到了一大片的紫色小花在田野广袤的怀抱里绚丽地开着,像云,像烟,像雾,像水中的月,迷蒙而缥缈。
“什么都不像,就像你,洛凡。”顾小罗执拗地说。那是春天,顾小罗骑着自行车载着洛凡来到郊外。那年他们十八岁。
“为什么像我?”洛凡仰着懵懂的脸。十八岁的洛凡是那样年轻和好奇。
“因为你是有魔力的,”顾小罗说,“那些花也是。”
“魔力?我也有魔力吗?”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就着了你的魔呢?像田野着了那些小花的魔一样。”
“怎么就着了魔了?”
“如果没有着魔,为什么平白无故就让这些小花生长在它的怀里?像我,平白无故地就让你长在我的心里。”
洛凡开心地笑了,她一个劲地钻进顾小罗的怀里,撒娇着问:“那这些小花叫什么名字啊?”
“紫云英。”
“紫色的像云一样飘游的英魂。”洛凡这样解释。
十八岁的画面很残忍地进驻了洛凡的梦境。好久不见紫云英,顾小罗在一家私企上班之后,他们再也不曾去过那片田野,而这个晚秋的早晨,当洛凡醒来看见枕头被泪水浸湿了大片,洛凡知道她梦见了那片紫云英。紫色的像云一样漂游的英魂。那自由开放的美丽的有魔力的紫色小花。她朝它们奔去,当置身在紫云英小小的芬芳里,洛凡惊恐地发现那田野竟是潮湿而松软的。很快的,她陷了进去,像掉进沼泽地,越陷越深,快要没上她的脖子和头了。
“救命!”洛凡呼喊着。
“洛凡小姐,你怎么了?”是来做卫生的钟点工张姐叫醒了她,洛凡觉得懒散和乏力。
打开邮箱,那个建议让她去见阳光的读者依旧热情地在网上对她发出邀约。
洛凡,出来见见阳光和新鲜的花朵吧,秋天了,菊花盛开得满山都是,你不想来看看吗?
洛凡冷笑。顾小罗称她紫云英,这男孩却让她去看菊花。
我想念紫云英。洛凡回了e。
那男孩很快回复:我发现了一处紫云英,在田野潮湿的泥土里,大片大片的,像云一样。你来吗?
秋天也可以盛开紫云英吗?洛凡冷笑,谎言,她要去揭穿这谎言,让撒谎的人无处遁形。
洛凡刻意打扮了自己。
镜中的自己显得苍老,不再充满少女水润而娇嫩的气质。洛凡穿了条淡紫色的裙子,涂了淡紫色的眼影和淡紫色的口红,长发披在肩上,散发出一种成熟暧昧又有些朦胧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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