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衷肠诉过,许姣容早已泪流满面,讲到许仙离世,泣不成声。这番话半真半假,将怨仇尽去,只剩下看似凄美的爱情来。而个中的虚伪背叛、杀戮仇恨,便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罢!他要真相,她便给他,这真相像是一条波澜起伏的河流,但仕林永远不会发现,水面下其实暗礁丛生。

许仕林扑通一声跪倒在许姣容面前,泪眼朦胧,颤抖着开口:

“娘,你为何不早说呢?枉我十六年光阴虚度,原来生母含冤镇塔底,生父魂魄早归天……侄儿承蒙您十六年含辛茹苦的抚养,此恩此得,何以为报?”

许姣容轻轻将仕林扶起:“我何曾要你报答?你是汉文的孩子,便是我许家的后人,我养你是应该的,你不要想太多。”

仕林点点头,道:“我生父母可有些物事留给我?”

许姣容摇摇头,又似乎想起什么,转身去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红色的襁褓来。

“小青抱你来的时候,就是这个襁褓,大约是你娘留下来的唯一东西了。还有一样,是你贴身的玉佩——那是青姑娘留给你的,说是你亲娘吩咐的。”

许仕林摸向腰间,空空如也,赫然想起那玉佩已经在苏州摔了个粉碎,心中暗叹一声可惜。好不容易知道此物来历,却失了它,莫非是天意不成?

碧莲已经许久没有动静,许仕林是蛇妖的孩子——人和妖精,竟然能相爱相知?竟然还能生下孩子?虽然这段感情的结果如此悲惨,但总算是相恋过的吧?若是不那个法海从中作梗,说不定……

她冷笑一声,说不定什么呢?若不是法海从中作梗,让这段感情停留在了最美好的时刻,说不定再过几十年,这般感情就变了样。

人可以许一生一世,可以白头偕老,但和妖呢?它怎肯将这无尽的青春许给一个眨眼便老去死去的凡人?这条白蛇,是不是太鬼迷心窍了?

碧莲忽地又想起媚娘,如果换做是媚娘,她肯许给凡人么?若肯,那会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如果她也找一个这样的男子……

仕林和许姣容牵手话过,扭头见碧莲呆呆地看着茶杯,道:

“碧莲,你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大一样,总是呆呆地,是不是病还没好?”

许姣容忙道:“怎么?碧莲病了?”

碧莲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去苏州时吃坏了肚子,现在已经没什么了。娘,你和仕林哥还是好好谈谈吧,我去找媚娘……”

“你大半夜找她干嘛?”许姣容道。

“采茵……回家了,我怕媚娘一个人寂寞,而且今晚之事有些突然,有些事,我得找她说说……”

许姣容嗔道:“那是该去陪陪,不过我们家的事,和外人说什么?”

碧莲笑笑:“媚娘可不是外人,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变成内人了,是不是,哥?”

仕林皱皱眉,他现在没有丝毫心思来想儿女情长。这一晚,十六年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爹不是爹,娘不是娘,妹妹也不是亲妹妹……他只觉得脸发热身发飘,一股心火燃遍全身,强撑着没有表露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碧莲第一个想到去找的,便是媚娘,似乎只有她能理解她现下的心情。到了媚娘店中,只见所有家具都蒙了一层白纱,堂中间多了一个灵位,用两根白色蜡烛供着,牌位上却未写名字。

“为何牌位上不写字呢?”

媚娘道:“采茵虽然死了,然是我并未唤到她的魂魄,以她所受之伤应该不至于魂飞魄散才对。我猜,或许是魂魄有伤,导致失了生前记忆,不知游荡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我不想承认……”

碧莲道:“莫非还有复活的可能?”

媚娘摇摇头:“我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若要死而复生,恐怕只有问问青姑娘,当世之人,恐怕只有她才懂得这般逆天道的法术……可她怎么肯为一只小小的兔子大费周章呢?”

说吧,她叹了口气,拿起身边的毛笔蘸饱了墨,就要写字。

碧莲扶住了她的手:“媚娘,不写便不写,没关系的,谁会在意呢?这世上只我们二人知道采茵死了,青姑娘也可能知道,于别人来说,她在别的地方,活的好好的。”

媚娘眼角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拉着碧莲进了房,抽噎着道:

“你为何……去而复返?你不是……不喜欢我是妖么?”

碧莲顿了顿,道:“也许那时是的,但现在似乎不同。方才我娘开口,仕林哥的身世她都说了……仕林哥的娘,就是个蛇妖。你看,人和妖不仅能做朋友,连夫妻都做得……”

“但是他们最后分开了,许仙死了,不是么?”媚娘冷冷道。

“在他们最美好的时刻,感情戛然而止,也算是个安慰了吧,毕竟不用等到容颜苍老那天……”

媚娘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你娘是怎么和你说的?美好的爱情故事?”

碧莲扬起眉毛,似乎没料到媚娘会有此一问。想了想,便将许姣容所讲之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媚娘一边听着一边冷笑不止,碧莲被她笑的浑身发寒,道:

“你笑什么,难道我讲的不对?”

媚娘道:“并非你讲的不对,而是你娘只言其一,不言其二,这故事讲的半真半假,不过也算是自圆其说。没想到,如此残酷压抑的故事,却叫世人编的这般凄美。”

碧莲道:“你是说……这不是原本的事情?但我娘为什么要编故事?”

“她有她的苦衷,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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