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见着他们戒牒情深,恩爱和睦。
隆庆八年秋末,宛之诞下麟儿,名唤繁锦,依着孩子父亲的排行,小名便为三儿。
有时,承贤抱着孩子,在他眼前,乐呵呵地傻笑。
阿良也笑起来,他在远方看着承贤快乐,渐渐觉得满足。
繁山行宫,深夜走水。
他慌了,承贤还在深睡。
人人都以为他疯了,烈火狂舞,安和殿眼看便要坍塌。左安良浇湿了衣衫,独自一人冲入火场。
他不要命了,他已爱到疯癫,他只愿用他卑微性命换承贤无恙。
仿佛回到一年前,残肢满地的沙场,阿良将承贤背出来,孤寂的背影,踽踽独行,他救了两条命,阿良的,承贤的。
他替承贤挡了落下来的横梁,半边身子烧伤,走出火场便倒地不起。
承贤守着阿良,焦躁不安,却手足无措,他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
他害怕,这无端汹涌的情潮。
他念着:“阿良,阿良,你要醒来,待你醒来,我将性命还你就是。”
他被缚在透明蚕茧中,看着阿良苍茫无措,却只得默默看着,他乱了,心惊,胆怯,畏缩,却逃不开。
桃花开了又落,盛极则衰,万物循环,谁也躲不过的命理。
桃花坠在窗棱上,风拂来,将有几分颓败色彩的花带进内堂。
阿良醒来,瞧见清减的承贤,努力地笑,他嘶哑着嗓子,笑出一段悲戚,他只是说:“你没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
长久的沉默,他已支撑不起,合上眼,沉沉睡去。
独留承贤对着梦中的阿良说:“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便回去。”
那一个漫长的春天,永不凋零的桃花,漫天飞舞的柳絮,妙笔丹青,细细描绘,一桩缱绻缠绵,一处情好难分。
他们做许多事,附庸风雅,谈古论今,激昂文字,高谈雄辩,同怀赤子之心,他们互引知己,击掌为名,有生之年,要以江山社稷为任,内清吏治,外驱蛮夷,还苍生一个升平安逸。
他们论过的诗词,谈过的策论,奏过的曲调,辩过的学派。深深刻在左安良心中,至今明晰。
微醺的夜,满室酒香。
但左安良知道,他没醉,承贤也没醉。
他们滚做一团,在春榻上,承贤抚着他凉薄的唇,他张开嘴,伸出舌头,含着承贤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细细地舔着。
承贤的身体展开来,四肢百骸都熨帖着,他迷离着眼看他的唇,终于收了手,缓缓吻上去。
疯了,乱了,桃花落满地,碎裂碎裂,融进厚重泥土,再不相见。
纵我一生,只疯癫这一回。
他们将夙世的仇怨都宣泄在遮羞的布帛上,“嗤”、“嗤”,裂帛声,酣畅淋漓。
左安良脊椎右方的皮肤已再回不到原样,新生的肌肤,丑陋地咧着粉色牙龈,嚣张大笑。还有一道刀伤,纵横而去,狰狞可怖。
承贤轻轻吻上去,一寸一寸,暖着他,暖着他的伤,他的心,他的所有所有。
左安良被阵阵发痒,他唇上的温度,熏得他浑身酥麻。
他低哑着嗓音,沉沉道:“来,你来。”
承贤压着他的背,双手绕到他身前,揉着他,捏着他,令他苦,令他沉沦。
“我不想你再受伤。”
他只说:“你来,不怕。”
他低声诉说:“阿良,阿良。”
他侵入,他痛苦。
不,阿良,痛苦着承贤的快乐,心中如有甘泉潺潺流过,宁静婉转。
来,在我的身体里沉沦,直到天涯,直到末日,抵死缠绵。
承贤伸手去握住阿良滚烫的性 器,他一声低吼,喘息不定。
他们的身体连在一处,他们的呼吸一并急促,他们的起伏共同且快速,他们像从不曾分开的双生儿,今日终于不离不弃。
浊白的精 液混杂在一起,汗水黏腻,承贤潮红的面色是一颗诱惑的果,他吻过去,狠狠地,带着决绝的意味。
承贤伏在左安良背上,低声说:“从前,我总觉得丢了一件极其要紧的东西,却又记不起究竟是何物。原来,是丢了你,幸而,总算让我找着了。”
左安良身下有血,他半眯着眼,默默不语。
他已得救赎,就此完满。
闭上眼,但愿黎明永不到来。
承贤回到京都,左安良外调蓟州副总兵。
十里长亭,承贤为他送行,萧瑟秋风中,无言对饮。
翻身上马,有风盈袖,他狠心扬鞭,策马而去。
他不能,那是他妹夫,他不能伤了宛之。
一夕欢愉,一生足矣。
承贤立在风中,久久不去。他清瘦的背脊,孤独而坚毅。
宛之还是知晓了。她如往常一般,静静坐在小凳上,手边是在摇篮中酣睡的三儿,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