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儿所说,哪怕她舍不得静书,也断不能委屈真正的救命恩人,这事儿必须弄个明白。

软轿停在府邸门口,无须通传,宁远候侯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行去后院。

然王府内情况却有些不对,她询问一个匆匆跑出来的丫鬟,才知承郡王宗浚大半个时辰前昏倒了,请来的御医束手无策,正准备去请别的御医。

宁远候侯夫人大惊失色,顾不得旁的,忙去看承郡王。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她心中,承郡王就是她嫡亲的孙儿。

疾步踏入承郡王安歇的内室,一股呛鼻药味扑面而来。

“静书,承郡王怎么了?”宁远候侯夫人望向坐在床畔的清瘦女子,眸中掩不住心疼,“听说陈御医刚离开,他怎么说?”

“没怎么说。”

“怎么会没怎么说呢?好好的孩子昏倒,他不该开药方不该好好诊治吗?”

“他们治不了。”

“不可能,一派胡言,我们多请些御医大夫,总会有办法的。”

紧紧握住床榻上孩子的一双小手,赵静书苍白的脸上突然划过一丝不甘和悲痛,她知道,当初这个孩子的到来本是她一意孤行,是她靠夺福向老天抢来的孩子,可既然给了他生命,为什么又要收回去?这不公平……

猛地起身,她眸露凶狠地朝外跑去。

“静书,你去哪儿?”

推开阻拦的宁远候侯夫人,赵静书踏出门槛前冷声说:“娘,浚儿劳烦您照顾一下,我去去就回。”

语罢,吩咐奴仆准备马车,她准备去找整件事的核心人物陈老三。

这夺福的邪术由他而起,他肯定知道该如何救下浚儿。

穿过无数条街巷,马车急急停在偏僻的宅门前。

赵静书没有闲情再等,示意奴仆直接将门撞开。

“砰”一声,琐屑纷飞。

照往常,她必是嫌弃不已,可这会已经没有时间,赵静书飞快提裙迈入,一边扬声高喊:“陈老三,陈老三……”

良久,无人回应。

气急败坏地推开他的寝居,赵静书陡然发觉不对。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搬没了,只剩些木桌与木柜孤零零躺在地面。

怎么回事?

她仓惶四顾,在窗下案牍上发现一封书信,用半破的花瓶压着。

身体冷到极点,赵静书无法控制情绪地粗暴撕开。

陈老三倒会些书字,却写的不好,勉强能认出。

“赵静书,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离开。当初在泖河村,我为了荣华富贵跟你上了京城,本意是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但你却远比我想象中更加贪婪狡诈,我早说过夺福必有反噬,若谨慎而为还能苟延残喘,可你偏偏不满足于现状。再这样被你连累下去,只怕我也得死在这里。你身上的那些瘀痕已经开始腐烂了吧?这就是征兆,你逃不掉了,至于承郡王,他本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这些年我帮着你做了那么多孽,我也逃不掉,我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以后我们阴间再见,你们先去,我再享受享受这世界的美好再来。”

看着最后的“陈老三留”四字,赵静书猛地把纸张揉成团,疯狂用力地将之扔出窗外。

陈老三这个贱人,她要让他不得好死。如今竟敢把所有的错处推到她身上,难道他不是同样贪得无厌吗?

浑身气得颤抖,赵静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错,尽管陈老三离开之前帮她找到了下一个夺福之人,可她再恢复不到以前,她的身体会连肉带皮的一点点腐烂,或许再不久,她就会化为一堆白骨,也可能连白骨都不剩!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靠在墙面,赵静书死死闭上双眼。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前无出路,后无退路。难道真如陈老三所说,是她太贪心了?

没有时间再浪费,哪怕浚儿一开始不该活在这世上,可他是她的亲生孩子,她不能置之不顾。

至少在死前,她要为浚儿铺一条后路。

想到这里,赵静书生出一股气力,咬着牙离开宅院,重新回到马车,启程回郡王府。

郡王府西苑的偏僻暗室,正是每次施邪术夺福的地方。

遣开奴仆,赵静书独自提着灯进入。

随着她点亮一路上的长明灯,黑黢黢的暗室逐渐显现出轮廓。

在东面,一根根长度不一的红烛罗列摆放着。

每根红烛便代表着一位福运之人,一旦燃尽,则说明此人的福运气数已告竭不存于世了。

在陈老三一次又一次的叮嘱下,除却当初的豆苗儿,赵静书没想过要害死谁,每次夺福,她都会在合适的时机截然而止,切断夺福,以免过于损害自身。

起初她大概也是惴惴不安着,可慢慢地,心就变得麻木,为了唾手可得的恩宠权利和地位,她迷失在了这些红烛里。

深吸一口气,赵静书上前去点燃最外围的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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