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非常坚定。

「我不会离开,还有,别再用『好孩子』这三个字包装我。」

肺部的空气正被凶猛地挤压而出,全身都再抽痛,像是布满永恒的瘀伤,悠子抿起嘴唇,她似乎开始耳鸣了。

她无言反驳。

「你回去吧。」

伸介再一次下达驱逐令。

但悠子没有照做,反而疾速冲上前,一把抓住伸介的手臂,想把他这样拉回去。

这是最後的挣扎。

他被母亲强大的力量吓住,那娇小纤细的身体在发热,马达急速运转。全身的核心,那颗倔强的心脏,正跳动着顽劣的音律。

他急忙甩开她,手臂的强力扭动让他有脱臼的错觉。

好痛!心里发出惨烈的嚎叫。

悠子摔倒在地,臀部和背部用力撞到地板,发出刺耳、『砰』的声响。头发在那一刻散开,像脱落的蜘蛛网,伸介往後退,深怕再被紧紧捉住。

他知道,她身体里有什麽东西颓圮然後碎裂了。

结城站在伸介身後冷眼旁观,转身抽取卫生纸擦拭私处。他对於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兴致缺缺。

悠子扶着床角站起来,她没有哭,可是双眼发红。

愤怒、失望、悲伤..........

太多负面的情绪了,伸介无法、也不想承受。

悠子用沙哑乾渴的声音轻轻说道:

「........你变了,已经不是我的小伸了。」

齿间流泻出细碎、令人怜悯的嘲笑声。

「所以你不能回家...........」她说。「因为那是我的乖孩子的家……….」

不是你的,你这个坏孩子。她说。

伸介静静凝视她,呼吸非常平稳。

悠子的大脑里正播放着又甜又苦的回忆录,里面都是伸介,从小到大的可爱身影。

「你就留在这里吧,和你的情人耳鬓厮磨,做那些下等人做的事..........」

下等人。伸介的气息发颤。

「而我回去等我的乖宝贝回家………..」她拿起皮包。「你就尽情地抽菸、做爱……….…..呵呵,随便你吧..........」

她的声音里溢满前所未有的失落。

伸介站在原地,好似静止的雕像。他一句话也不说,眼前的女人已经处在溃堤边缘了。

没有道别、没有祝福,这就是他们的别离。

好累,悠子想。全身的骨头要散开似的。

走出大门後,她茫然地仰视明亮的天空,树梢上的麻雀正在吱吱喳喳地叫着。

好吵,悠子喃喃。

她突然有股想拾起地上的小石子瞄准牠们的冲动,但最後还是忍下来了。

妆是不是花了呢?她边走边想。

喉咙异常地乾,汗水浮在皮肤表层上,全身像融化的起司一样黏糊糊。她现在只想喝酒,痛快地灌下整瓶高级的威士忌。

什麽都别想,因为梦魇总会醒来。

再怎麽愚昧的人都会有领悟的一天,何况是像伸介那麽聪明的孩子。

不必担心。她说。

把车停在车库後,悠子没有直接回家休息。

她拎着皮包,在大街上游荡,但这次没有目的地。

唯一的愿望就是喝酒。她要多到会将她淹没的酒。

商店街开始热闹起来,叫卖声也好、音响里播出来的歌曲也好,每个声音的频率都在震动她的身躯,挑拨仅剩不多的自我意识。

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她想。

但悠子还是违背了这个心愿。当她看见眼前的居酒屋招牌,她想也不想就走了进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後点了瓶清酒。

七点过後,人慢慢多了起来,几乎都是提着公事包、成群结队的上班族。悠子不为所动地继续喝酒,她只想赶快把大脑清空,但伸介的脸庞、眼神、所说的话语、身上散发的烟味依然占着极大的空间,尤其是他和那个少年的缱绻,更是挥之不去。

隔壁仅存的空位也被占据,悠子只能将身体更往角落靠,不想和陌生人有肢体上的碰触,那怕是无心的也令她心烦。

「你一个人吗?」隔壁刚坐下的男人问。

悠子愣了愣,转头瞟了一眼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年轻人,头发染成散发光泽的金色,双耳戴了好几个耳环。

又是个叛逆的家伙,她鄙夷。

选择漠视後,悠子继续喝酒。

「你看起来很伤心。」男人说。

伤心?或许吧。悠子自嘲,没有回答。

「有事的话可以说出来,会比较好过。」

跟你吗?还是算了。她说。别摆出一副心理谘询师的脸。

男人没有丝毫不悦,只是轻啜一口酒。那麽优雅的姿态和热闹的居酒屋很不搭。

有什麽好说的呢?悠子想。要说她的宝贝儿子抽菸、出柜,然後在她面前帮他的下贱男友kǒu_jiāo?

想到就足以让她崩溃。

「真的没事吗?」男人问。「别勉强自己。」

悠子还是没理他,一个比她小了十几岁的家伙凭什麽规劝她?

而男人也不在意她的冷漠,自言自语似的继续和她说话,直到悠子准备离开时他还没住嘴。

酒精很轻易地麻痹大脑,身体变得非常轻盈。这就是她要的。

悠子踉跄地走出居酒屋,而男人也跟着付了帐。

「我送你回去吧,这样太危险了。」他说。

她转头睨了他一眼,原本飘飘然的心情倏地跌落谷底。

「滚开。」她恶狠狠地说。

她一边打嗝,一边推开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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