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周家丫头,跟程名振的命格隐隐相合,注定要纠缠不清,藕断丝连。今天,他使劲浑身解数都不能阻止此女的命运向程名振越靠越近,日后,恐怕将愈发艰难了。
想到这些,老人洞察世态的目光竟带上了几分无奈。叹了口气,将头轻轻地转了开去。
一桩头疼事圆满得到了解决,张金称心情大畅。立刻命人去准备酒菜,在中军帐内款待几位巨鹿泽的柱石人物。程名振酒量很一般,心里又惦记着演练精兵的事情,浅浅的吃了几杯,便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向大伙告辞。
一干老江湖们吃酒向来是不喝趴下不算尽兴,见年青人适应不了大伙的习惯,又罚了他两盏,也就罢了。程名振一走,杜鹃亦立刻站起身,众寨主哄笑几声,心照不宣,挥手命她自便。
转头出了主寨,程名振脸上的笑容便再也装不下去。叹了口气,轻轻摇头。与他并肩而行的杜鹃心情也不太舒畅,跟着叹了口气,用靴尖踢得路上的石子四处横飞。
小心别伤了人,也别踢到大块石头上伤了脚毕竟已经有了夫妻之约,程名振不忍看杜鹃一个人生闷气,侧过头,低声叮嘱。
杜鹃等得就是对方肯先开口跟自己说话,笑了笑,柔声道:没事,我踢习惯了。倒是你,有气不要憋在心里面。他们那些人没脸没皮,你自个儿气得再厉害,他们也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就此改了。
我哪里想过改变他们程名振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苦笑,我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大当家曾经亲口答应过二毛。前天又亲口答应过柳夫人。你爹和四当家带头一闹,他就立刻又改变了主意。这好歹只是件内部小事,若是将来与官军开战,他也没个准主意的话
以前还不是打到哪算哪,打不过就跑杜鹃苦笑,现在已经比原来好多了,至少偶尔还聚在一起商量商量长远目标,不是过一天算一天
二人相对着摇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程名振失望的是,如果老家伙们于任何事情上都纠缠不清的话,巨鹿泽早晚有一天,会被外面的官军连根拔除。作为九位当家人之一,自己的未来根本看不到任何光亮。
而杜鹃失望的是,娘家人实在不给自己长脸。念着往日的救命之恩,程名振现在还能包容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这些情分都被父亲给挥霍绝了,夫婿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会不会也充满鄙夷呢
一时间,小夫妻二人谁也没心思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默默赶路。又绕过两座小湖,堪堪离杜鹃的营寨近了。她犹豫着停下脚步,从鼻孔里嘀咕道:我先回去了。明天校场上再见二毛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解释给他听。
我跟你一道去吧程名振想了想,低声回应。他一直对周宁志在必得。肯定会相当失望。好在两个人都属于你管辖,有的是让他们在一起的机会。
见自己的小伎俩得逞,杜鹃露齿而笑,略显淡棕色的脸上登时洒满了阳光,大不了我让二毛带亲卫队,天天守在她身边,虽然暂时得不到,也不至于太心焦
这个安排差强人意,但总好过什么补偿都没有。程名振咧嘴笑了笑,低声回应,也好。反正很快就会有仗要打。等二毛立些功,咱们便有了足够的借口
你真的要带弟兄们出泽去帮我爹他们抢女人杜鹃的脚步一滞,皱着眉头追问。
心中惦记着好朋友王二毛,程名振一直没太注意杜鹃的表情,点点头,信口解释道:不是因为今天答应了四当家他们,而是需要出去活动活动,看看先前练兵的效果到底如何另外,把注意力转移到巨鹿泽外边,大伙就不整天盯着营地里边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如果一直像现在这样天天在窝里憋着,早晚会憋出是非来
有关巨鹿泽中一些老家伙看向程名振目光里所包含的内容,杜鹃也觉察得清清楚楚。她不想这么快就让程名振出去冒险,但心里也明白夫婿若想在巨鹿泽中站稳脚跟,肯定要通过几场硬仗来实现。咬了咬牙,低声询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咱们两个的婚事之前,还是之后张大当家会答应么他可是一直说要暂时避开官兵的风头
这就是张大当家的意思啊程名振看看侍卫们都知趣地没跟上来,伸手替杜鹃整了整头发,笑着解释。张大当家怕我不肯尽心帮他。所以才想通过把周宁赐给二毛来示恩于我。连同他努力促成咱们两个的婚事,都是为了示恩。我如果再不肯出去打一仗,便是不识抬举了。不过你放心,我要等房子盖起来之后再动身。速去速回,等房子里的新泥干掉,能住人了,也就回来了
我跟你一起去杜鹃楞了一下,本能地做出反应。随后才意识到这一切都建立在程名振的假设基础上,张金称其实没明确做出过任何暗示。你,你确定张二伯怀疑,怀疑你不尽心尽力她瞪大眼睛,目光中充满了茫然。没遇到程名振之前,父亲就是父亲,张二伯就是张二伯,关于几个寨主之间的明争暗斗,她很少去关注,也很少去想。而现在,伯伯和叔叔们却越来越复杂了,复杂到她再也无法看清楚他们的笑脸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也不怪他。换了任何人处于大当家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