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碴。眼镜从脸上掉了下来,摔到地上。

眼镜本来就掉了一只镜腿,是拿个破绳子歪歪斜斜地绑在脑袋上的。

那副眼镜只有一扇透明琉璃片片,另一扇就剩下个圆框框。

息栈没认出人来,却一眼就认出了这副残破不堪的眼镜。

“你,你是。。。。。。你是那个参谋长?”

对方一听这话,顿时惊恐,张着嘴不答话。

密林之中传来响动,枪支拉栓上膛的动静,有人低低地喊道:“放开人!不然我们开枪了!”

“别开枪,不要开枪!”

息栈挪开枪管子,一把扯下包裹住整个脑袋的黑色纱巾,青丝马尾长辫从脑后甩落。“参谋长,我是息栈呐,野马山的二当家,你忘记了么?”

眼镜参谋也没认出人来,却一眼认出了这一根辫子,惊魂未定,舌头都结巴了:“你,你是那个,那个,野马山大掌柜身边的年轻人?”

躲在树坷垃里的人纷纷冒出头来,息栈放眼一看,这些先前见过的红匪军伙计,如今落魄得已经完全辨认不出。

大约是为了躲避马家军的追捕,没有人再穿那身浅灰色军装,也不见了八角小灰帽,而是不知从哪里捡拾来的破布、麻片和兽皮,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缠裹在身上,勉强蔽体。

眼镜参谋的头发长得足足快有五寸,眼眶和脸颊瘦得深深凹陷下去,眼中布满绛红色的血丝,显然已是饥寒交迫,疲惫不堪。

息栈抓住眼镜参谋的臂膀追问,寥寥数语,就知道了战事的大概情形。

许军团长手下的队伍,正是负责驻守古城县的那一拨红匪,被马家军骑兵师围攻,寡不敌众,弹尽粮绝,城破失守。红匪军缺枪少弹,很多人只能用大刀和木g抵御马家军的攻势,大部分伙计力战阵亡,只有一小撮人奋力突围。

这一拨人不敢走大道,就只能绕路钻进祁连山脉的密林中,正要寻思着沿甘青边界一路走回陕北根据地,这就不巧碰到了息栈。

息栈心中焦急,连忙问道:“许军团长和柳师长他们两人呢?”

眼镜参谋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怎么?他们,他们。。。。。。躺了?”

“许军团长不知道下落,我们在路上被骑兵打散了。。。。。。我身边儿就这五百多个同志,找不见许茂璋同志,也不敢待在原地,只能先往山里跑。柳宝胜同志他,他。。。。。。”

“柳师长怎样?”

“我们师长受了重伤,走不了。。。。。。我们又都没有战马,他怕拖累大家,就留在了路上,没有走。。。。。。”

息栈一听,那岂不是等死么?“他留在了哪里?还能不能找到呢?”

“嗯,在古城县郊外不远,只怕已经被马家军俘虏了。。。。。。”

“那可就坏了!”息栈狠命地咬了咬嘴唇。

“什么坏了?”

“马家军是杀俘的。我们的探子说,在高台县被俘的你们红匪军的伙计,都杀掉了。前几日还在玉门处决了你们的几个头领。。。。。。”

一众红匪军伙计,听到息栈这样说,个个目光沉痛哀伤。眼镜参谋两只眼里噙满泪水,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息栈略一思索,回头看了看自己带的这一百多人的小队,虽说是绺子里的精壮骑兵,人数实在不太够用。可是现下已经没有工夫迟疑,于是抽调出二十个伙计,吩咐他们不可走官道大路,只捡土匪们常走的偏僻狗道,务必要将眼镜参谋这一拨红匪军安全护送上野马山。另外派一名口齿伶俐脑瓜精明的崽子,飞骑赶回野马山报信,让大掌柜速速出山接应。

自己则带上其余的伙计,轻骑快马,迅速出击古城县,营救小柳师长。

眼镜参谋迟疑了一下:“小同志,你们就这样一小队人马,万一碰上马家军的大部队,恐遭不测,我看你还是不要冒险!”

小凤儿的倔脾气这时又犯了,竖眉答道:“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不能就这样丢下柳师长。你不必担心,我们绺子的人马熟悉山间小道,有我们做活儿的法子!”

玉门城东面不远处的山谷密林中,一队马家军的骑兵,拖着几辆大板车,正待运进城去。

林梢树桠间,黑鸦“哇哇”嘶叫,一双双诡秘窥视的眼,如同翻白的鱼目。

须臾之间,林中枪火交s,马家军的兵勇纷纷中弹倒地。

林间有人高声呐喊:“给爷爷们留下买路钱!交出片子大洋的不杀!不给钱的通通摘瓢!”

马家军头目们拔枪大叫:“有土匪,有土匪,回击,回击!!!”

这是从古城县到玉门关的路上,最后一个可以设伏的地点。

息栈知晓现下赶去古城,路途遥远,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赶在对方前边儿。既然马家军抓到的高级俘虏,红匪军的大官,都要送到玉门关警备司令部受审后再行处决,那么最捷径的办法就是在进玉门关的路上堵住这拨人。

能在城外堵住最好,若是运气不好没碰上人,就只能乔装混进玉门城再想办法。

埋伏在林间山梁上的数十杆长枪,瞄准马家军的大头兵,点s脑瓢。

兵勇们正在仓惶卧倒,架起长枪反击之时,突然从近处灌木丛中,飞出一只身姿轻盈的大鸿。

鸿鸟展翅掠过,双翼生风,翼间突然寒光一闪,弯成雕弓形状的凤剑骤然崩s,剑尖万点刃光闪烁,似漫天飘雪,迷乱人眼。月华琳琅翻飞,剑气呵然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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