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满伊犹自喜其洋洋地“哦”了一声。
穆少主忽觉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奈,细细思来,又不知在无奈什么。
他继而烦躁道:“我去正屋里瞧杜姑娘了。”转身便走,方走了几步,只觉身后有些安静。
从前遇到这种状况,萧伊人必定会嚷嚷不停,说他始乱终弃,说他对不起自己。
穆衍风觉着蹊跷,回过头却呆住了。
萧满伊仍立在原地,挽起左手袖口,正埋头摸着手腕上那朵并蒂杏花。她头埋得很低
,只能瞧见嘴角噙着的笑意。
穆衍风呼吸一窒,又想到那日杜年年走火入魔,萧满伊手掌上深深的印痕。
人在害怕时,难过时,都会觉着无所依傍,因此才会拼命去抓着一些实物。
面前阴影一暗,萧满伊愣了须臾才抬起头,指尖还停在花蕊上。
她嘴角有笑意,眼里却水光盈盈,双目瞪得大大的,瞧着走近几步的穆衍风。
萧满伊忽而又似想到什么,连忙拢起袖子后退两步,对穆小少主道:“这手链是你说了要送我,不能要回去。”
穆衍风怔了怔,刚抬起的手顿在空中,冰冷的空气萦绕在指间。
萧满伊见他愣在原地,又连忙道:“你若要送杜姑娘手链,我可以给你银子,或者我帮你去寻一条更漂亮的也行。这条链子是我的是我的……”
很多事情,要在许久以后回味,才能苦意尽显。一如多年后的穆盟主回忆起这一刻,才恍然意识到那年的自己后知后觉,以至于萧满伊早就对他失望,以至于她所想的,所做的,只是守护空荡荡手腕上的一条并蒂花链。
而许多时候,人就是这般自以为是。
穆衍风自以为萧满伊会一直追随自己,生死不离。
萧满伊以为自己会一直守着穆衍风,执着不弃。
风吹过,整个院子的光影都晃了一下。
穆衍风颓然垂下手,“你……”了一声像是叹息。转身步入正房之中。
萧满伊讷讷地望着他的背影,收手探进左边袖口,链子冰凉,被牢握在手心。
正愣神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呀,烟花!”不用回头,萧满伊也知道是南霜。
南小桃花这日精神焕发,负着手悠哉乐哉地来到萧满伊面前,左瞅瞅右瞧瞧,才慢条斯理道:“烟花,你今日精神不济。是丢了银子,还是丢了魂?”
萧满伊闻言,发自肺腑叹了一声,说:“桃花,你不知道,我今日觉着要长年喜欢个人,可真是个敬业活计,保不准哪日一时不查就变了心。”
南霜额上的青筋跳了几跳,颇为警惕地瞧着萧满伊,问:“变给谁了?”
萧满伊满眼惆怅地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不言语。
南小桃花打出生以来,头一遭全身汗毛立起,她默了一默,复又上前,苦口婆心地劝道:“烟花啊烟花,桓公子的皮相,自是好的。可是我昨日查得,他与我实乃同道中人,好皮相下,皆有一颗污秽不堪的心灵。我瞅着你是良善之人,切莫被表象糊弄了去。我思忖了整夜,痛定思痛才决定牺牲自己,为民除害。”瞧见萧满伊颇为纳闷地看着自己,南霜复又义正词严地补充道:“即牺牲自己,收复了桓公子这祸害。”
在南小桃花颇为跳脱的逻辑中,还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个概念。
是以她认为,对穆衍风情根深种的萧满伊若要变心,定然是变给了温润英邪的桓公子。
当然,南霜更不明白此刻心中惶恐,源自于危机感。她苦口婆心地劝了萧满伊一番后,又拿出了些许风度,说:“我瞅着你是着了他的道,等哪日你瞧见他采阴补阳的污秽嘴脸,你便也悟了。”
萧伊人被南霜绕得是晕头转向,愣怔了好半晌,才将她最后一句话琢磨清楚,接了下去:“也谈不上什么污秽,衍风与杜年年是两情相悦。他如今不喜欢我喜欢上别人,也不能怪他不敬业。着了道便招了道吧,跟于桓之又有何干?反正都是我心甘情愿喜欢衍风的。”
这回,又轮到南霜愣在原地。
好半晌,她忽又拍了把脑门,喜道:“误会,全是误会呀!”
萧满伊恻恻瞧她一眼,说:“哪来这多误会。你甭安慰我,我看得出衍风心里将杜姑娘牵挂得紧。”
话到此处,南小桃花也意识到方才是自己敏感了些,复而她又有些歉意,安慰说:“穆大哥牵挂杜姑娘,不过是因为杜姑娘晓得江湖上,是谁人在光复暮雪宫,因此才拼命将她救活。毕竟来年武林英雄会,各门派都有自己的算计,流云庄若坐不定盟主的位置,江湖必定有动乱。”
萧满伊听了她的分析,也觉很在理,但想到穆衍风,又不免气馁,说:“若哪日,我也能替衍风求得一点半点线索,能得他如此挂牵,即便命悬一线,也是值得的。”
这话,萧满伊不过随意念叨念叨。岂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南小桃花闻言敛眉沉吟一阵,忽道:“烟花,你可知道青青楼的楼主是谁?”
萧满伊听了一愣,却说:“你不提我倒也忘了。青青楼现在的楼主倒是位厉害人物,这戏楼本名不见经传。几年前,换了个楼主接管,招了昔日舞天下的舞姬舞生,请专人为戏曲添加新意,又大肆宣扬,倒真变成了闻名江湖的戏园子了。”想了想,她忽而又道:“对了,最咋舌的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