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略前一晚大约因为太紧张,一宿没睡着,不过精神还好,强大压力下也没见犯困,她正检查着透明袋子里的准考证和文具,蓦地,肩膀被人拍了拍。她回头一看,惊愕染上双眸。
“傻了啊。”顾允丞捏捏她的脸蛋,眼里都是轻松的打趣。这些日子他恪守诺言,哪怕食堂里远远瞧见,也只是打个手势笑一笑,没有去找她,“怎么黑眼圈这么浓?嗳,你别紧张啊,跟平时做题一样正常发挥就行。”
“我知道。”沈略垂首。这几周简直度日如年,每每看到他,心虚内疚疼痛酸楚……如鲠在喉,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避着他。
顾允丞
笑道:“加油,好好考啊,我来给你打气。”然后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木牌塞入她手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我妈就信这些,还党员呢,真迷信。你拿着吧。”
沈略看上面写着“福”字,忙推还给了他,“顾妈妈帮你求的吧,我不要。”
“你怎么这么拧啊,快点拿着,等会儿就要出发了!”他看她依旧皱眉推搡不要,做了个抛物的假动作,佯怒道:“不要我扔了啊。大老爷们的,把考试托付给一张小木牌,像话吗?”
沈略赶紧伸手扯住他的胳膊,看他吃吃笑着,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只好窘着脸收下,低声说道:“顾允丞,你也加油。”
“嗐,小菜一碟。”旁边的队伍已经开始移动,他抓紧时间又补了句:“咳,考试的时候千万别想我啊,我允许你这两天不想,就两天!”
沈略脸上先红后白,内心五味陈杂。
“明天考完在罗羽巷水吧等你。”他小声地飞快丢下一句话,见主任拿着喇叭往这边来,于是沿着香樟小路跑开了。从开始的一步三回头,到后来索性倒退着看她。
一路繁翠相送,他的笑容愈发灿烂,丝毫不受这恶劣天气的影响。
沈略转回头,嗓子堵得难受,又干又涩,却不敢喝水,只是把手中的木质祈福牌攥得紧紧的。
上午一场考罢,无数的家长拥在考场的警戒线外,看到自家儿女又是抹汗又是关心询问。
沈略不指望家人能来看她,也觉得没必要,午间回到自己的学校吃饭,恰好遇到叶妃,两人绝口不提考试内容,端着盘子凑在一起。
“啧啧,真是难得丰盛啊,这是给咱践行吗?”叶妃拨弄了下碗里的大鸡腿,语带调侃。
沈略弯唇微笑,忽然瞟到门口那张熟悉的俊脸。他没有看到她们,一边往学校临时划出的送餐区域走,一边回头跟身侧拎着保温餐盒的女人说着什么。
叶妃也扭头望去,她跟顾允丞都在本校考,还是同一考场,这种敏感时刻本来不予提及的,但已经打了照面,于是随口笑道:“顾妈妈吧,真年轻。”
沈略点头。
顾允丞此时也看到她们,想过来又碍于母亲在场,只如往常那样,打了个招呼。
这两天的考试可以说非常顺利。沈略只因为紧张闹了几次肚子,好在并没有影响总体发挥,考场中遇到的难点,仔细想想,复习时顾允丞居然都给她扫盲补过。
第二天中午,酝酿了两天的雨终于落下来,气温也跟着下降,考生们浮躁的心情稍稍平复,默默做着最后的倒计时。
英语考完后的傍晚,分在外校考场的同学们冒雨回到本班教室,一路疯了似的高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还没上楼呢,就看到草稿纸和复习材料雨蝶般打着转儿飘落,翩跹而下,落进水洼里,洁白纸张的四个边角开始蜷缩,如饥似渴地吸着污水,不一会儿整张纸都浸染成墨色。
教室里更是疯狂,课桌上的练习册被撕得粉碎高高抛向教室的天顶,然后雪片般纷飞开来。楼上有人大喊“解放喽!”“去他妈的高考!”狂肆而恣意,隐约还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哗啦”声。
德育处紧急应战,出动了全部人手,喇叭声响彻校园的每个角落:“兔崽子们!临走前还想在档案里记上光辉一笔吗?!学校公物损坏一个赔偿十个!”
然而,激动万分的考生们却没心情理会。叽叽喳喳地讨论说笑,有意气风发的,有惶然沮丧的,更多的是……劫后余生般的松气声。无论如何,这一年的炼狱生活,总算挨过去了。
沈略也长吁一口气,着手整理堆积如山的资料,她也说不清此时的心情,想到再忍两个月就可逃离,一颗心怦怦剧跳,但又夹杂着怅然和失落,这股失落,在看到护了她整整两天的祈福木牌时,变成钝钝的痛。
老王只派班长随意交代了未来几天的安排,自己连人都没过来。
教室里乱糟糟的,有人在网上查了前一天的语文答案,扯着嗓子开始对题;有人捂住耳朵恨不得把那讨厌鬼踢出去;还有许多人聚成一团写同学录;更有甚者,也不挑背景拿出手机就搂住同学拍照留念。
凑在一起的学生中,不知道谁翻到了在实验楼前的那张合影,隔空朝沈略这边喊道:“哎呀,沈略,还真以为你走运让250高帅富指了一栋楼呢,谁知道也是一个不靠谱的家伙啊。”
“看他浮夸随意乱指的样子,能靠谱到哪儿去,指不定原本就叫这名,凑巧戏弄一下咱单蠢的学生而已。”
众人笑嘻嘻地点头称是,半晌后,有个小阿呆仰头纳闷地问:“他先前知道沈略的名字?”
大家面面相觑,后来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