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不得已辞去了家具店的工作。尽管说我不是“创造机会”的正式员工,但和这家公司扯上关系是铁一般的事实,一旦被人针对这一点指责,我连一句话都无法辩驳。我又再度陷入了找工作的窘境,但这次我却不怎么沮丧。我觉得凡事都能从头来过。
我之所以会那么觉得,是因为受到仓持目前身体状况的莫大影响。
仓持还活着。就像那一天医生宣布的一样,从他的情形看来,他已无法恢复意识,但他仍有生命反应。
我经常抽空去医院。仓持住在特别病房里接受看护。
由希子几乎都待在病房里照顾他。她卖掉之前住的公寓,搬到一间较小的出租公寓,剩下多出的钱就拿来当做仓持的医疗费。虽说是医疗费,其实也只是单纯地维持他的生命。
仓持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在睡觉,有时候眼皮也会睁开。我甚至还看过他眼珠转动的样子。那种时候,我会觉得医生说他没有意识一定哪里弄错了。
由希子似乎比我更这么认为。她有时候会对我说:“我想,小修一定听得到我的声音。因为,他的反应明显不同。只要我对他说话,他的眼睛就会动唷。虽然只是微微转动而已。像我帮他擦身体的时候也是,原本明明没有反应,可是当我帮他擦身体的时候,就会稍微出现反应。所以,我觉得他一定有意识。”
当骨r至亲或深爱的人变成植物人,看护的人好像都会有这种共通的感觉。毕竟,虽然说是植物人,到底还是有生命,经常都会出现一些生命反应,此时若是与自己的呼唤恰巧一致,就会产生那种错觉。
然而,我却不想纠正由希子的错觉。看护仓持需要非常坚强的意志力。我想,让那种错觉成为她的精神支柱也好。
由于部分媒体的报导,使得很多人都知道了仓持遇刺的事。于是想要会面的人不绝于途。其中,最多的是“创造机会”的受害者跑到医院来想要看一眼主谋的悲惨景况。由希子会对来访者严格把关,断然拒绝心存歹念的人与仓持会面。
不过,其中也有单纯想要看他而来的人。美晴就是其中之一。
她站在病床旁抚摸仓持的脸颊,指尖滑过他的颈项,然后无视于我的视线,吻了他的唇。幸好由希子恰好不在场,但我还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要是由希子回来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意气风发的山姆居然会变成这样,人生真是残酷啊。”美晴低头看着旧情人,对着我这个前夫说。
“事到如今,我是不想这么说。不过,”我对她说。“仓持他说,他没有设计要让我陷入圈套。他准备公寓是事实,但他没想到你会那样使用。”
“他说的?”美晴盯着仓持。“这样啊。他是那么说的吗?”
“你们谁说的才是真的?你还是仓持?让我搞清楚!”
美晴偏着头,然后说:“既然他那么说的话,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好了。”
“喂!”
“反正你恨我,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就相信他吧。也许你不要连山姆都憎恨比较好。”
“我想要知道真相。”
“所以我说,他说的就是真相呀。”
除了美晴之外,还来了许多女人。几乎都是我不认识的,其中有的一看就知道是在s情行业中打滚的女人。她们看见仓持面目全非的样子,个个都流下眼泪。
“像我这种丑女人,仓持先生也一视同仁地温柔对待我。这世上除了他之外,没有那么好的人了。”有的酒家女甚至这么说完后号啕大哭。
当然,也有男x访客。他们的反应不一,却有一个共同点。每个人都曾经因对仓持愤恨难消而绝j。
“这男人天生一副好口才,不管是任何废铁也会被他说成黄金。这不知道害我损失了多少钱。”一个上了仓持的当,投资将近一亿的人笑着说。“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真有趣。拜这个男人之赐,我做了许多奇怪的梦想。看到他变这样,真的觉得空虚。”
总而言之,那些男人和他曾经绝j过,却没有一个人打从心里恨他。虽然由希子过滤来访的人,没想到这种人还进得来,真是令人意外。
就在仓持遇刺的一个月后,一个男人来到了医院。
三十九
由希子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一个男人来探病,但不知道他是谁,感觉有些古怪,问我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来看一下。遭到家具公司解雇的我,时间多得是,于是我马上答应,穿上夹克后就出门了。那天的天气很奇特,晴空万里,但天上不时飘下细雨。
我一到医院,就看到由希子一脸不安地站在病房前。她看到我,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来访的人呢?已经回去了吗?”
由希子摇摇头,一语不发地转向病房的方向。
从病房的门口可以看到房里。那间是仓持的个人房,病床的四周装设着生命维持仪器,所有仪器都覆盖着透明塑胶膜。
病床旁边站了一个男人。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身穿深棕s的三件式西装。他的身材虽然并不壮硕,但挺拔的身影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他手上拄着一支收折整齐的雨伞当做拐杖,如果再戴上一顶帽子的话,看起来就像一名英国绅士。
男人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