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思乱想了很久,后来起身拎着日用品慢慢向家走。进了屋子,想到先前崔三婶不敲门就进来,自己伸手把外屋的铁门c上,她走到西屋里,一眼看见炕沿上放着的那朵粉色芍药,孤零零地躺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她心中微有所动,走过去伸手把炕几门打开,掏出先前的那封信。
纸页很多,打开时哗啦地响,足足有十几张,她心里有点儿紧张,不知道他写了些什么,及至看见第一页信纸上画的两个卡通人物,她惊讶得凝住了。画上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光头少年,躺在炕上,受伤的腿高高地跷起,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拖鞋的马尾辫子少女,正在屈身给他的伤腿换药……少年眼神冷峻,薄薄的唇角带着一丝怒意盯着眼前的马尾辫子少女,那少女却似浑然不觉,她低头的样子很安静,只眉眼间隐隐带着一丝愁苦,牙齿轻轻地啮咬着下唇,似乎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缠绕在她心头……
画得实在太传神了,望舒一眼就看出那少女是自己,而光头少年是许承宗。
或许该说是十年前的自己?
画里的少女眉眼灵动,永远不会有晒黑了的肌肤、风吹得失去光泽的头发、日渐憔悴的眼神和乏累疲倦的内心……
第二张信纸也是同样的两个
人物,只不过这一次高大的光头少年怀里抱着一只大公j,脸上没了先前的怒意,薄薄的唇角得意地翘起,他正抱着公j,笑嘻嘻地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马尾辫子姑娘。
第三张换成了室外,她家门前的芍药花坛处,光头少年手里捧着一朵大大的花,正笑吟吟地向目瞪口呆的少女递过去,少女的手带着一丝犹豫和颤抖向前探着……
不曾放纵的青春 第五部分(22)
……
心里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每张信纸上都是他以前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后来显然是画完了他记忆中在这里养伤的情景,画面上的光头少年逐渐消失,慢慢地都是马尾辫子少女的样子:煮饭的她,剁菜的她,洗衣服弄得满手肥皂泡的她……
她在盯着这些画的时候,脑子里蓦地记起他初来自己家养伤时曾经说过的“望舒妹子,你要是喜欢收情书,我在这里住的日子,一天给你写一封怎么样”的话来。
难道这就是他写的情书么?
看着纸上这些线条流畅、颇具天分的白描画,她眼前浮现出许承宗的样子,那张俊朗的脸曾经以为自己是熟悉的,现在看着手里握着的卡通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许承宗。
他是谁?他曾经学过画画么?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好人还是坏人?
心头一片茫然。
茫然地看着一张又一张图画,心里乱乱的,这每一张上面都是她自己,图上少女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只传递了一个信息:分开的这些日子,他曾思念过她。
最后的一幅图画是少年跟少女相拥着躺在床上,那少女身上的线条是用虚线画的,显然是他想象中的情景,光头少年的手臂揽着少女的肩膀,一实一虚的两个少年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望舒看着看着,眼眶有些湿了,就在她坐的地方,当初许承宗曾躺了十多天,这时候她慢慢躺倒,往日这里发生的一点一滴记忆清晰地在她脑子里回放。
他想念她,这些信很清楚地告诉她这一点,而如果她对自己诚实些,也会发现内心深处,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他在这里的那段日子,只不过过去的一年,她不敢想他罢了……
她翻身趴下,再翻身躺着,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心情也在反侧之中起伏不定。
后来她心里的冲动一点点地膨大,她猛地放下手中的信,飞快地冲到充电的手机旁边,按照刚刚记忆中崔三婶给自己演示过的方法,查到手机里储存的电话号码,选取最上面的一个,手按着接通的按钮,却迟迟按不下去……
我想做什么?
只是些微的迟疑,就已经让刚刚满腔的冲动熄了一些,她眼睛愣愣地看着屏幕,手指移开,放下电话,后来人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随风婆娑的玉米,呆住了。
他走的那天,他母亲来接他时的排场历历在目,就在玉米秧子挡着的那块门前甬道的台阶上,一群衣着显赫的人围在他的周围……那是一个她努力一辈子也够不到的世界吧,而在那个世界里的人,在保全自己的时候,是会毫不犹豫地伤害别人的……
他那时候脸上和眼睛里冰冷的神情,现在想来,仍让人寒心不已。
天黑了,初夏的晚上气温仍很低,她感到夜风吹在身上,有些让人清明的凉意。回过头,她从行李箱里拿出纸笔,给崔三婶留了个条子,挂在门上。自己沿着上山的小路,慢慢地在夜色里向山上走。
月亮还没有升上来,她沿着从小走到大的那片林子进去,每一个土坑,每一个积水的小洼,每一道隆起的土岗,都熟悉得仿佛她掌心的纹路。
她需要在这里走走,需要在生命中最熟悉的地方理清自己此刻的心境。
沿着山间林木中的小路一直向上,半山腰里有一块突起的岩石,她坐在那块石上,然后躺下,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半山中对着寂静的虚空发呆。
两山中的溪水在山底静静地流着,那水声从石头中透过来,哗啦哗啦地,和着心跳,很吵,她起身坐着,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陪着她,在自己的思绪中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