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加灰暗,浓重的云仿似要向人压下来,风中也带了些雨丝的凉意。终于在大雨降下之前看到了那片熟悉的屋檐,他轻轻舒了口气。
而下一刻,却不禁霎那间屏住了呼吸。
眼前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唯有门前的那一抹水蓝。
他恍惚地向前走了几步,喉咙却像被哽住一般,任那两字在心里盘旋,却始终唤不出口。
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砸在身上,却更像砸在心上。
雨水模糊了眼睛,他隐约看到那人快步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臂。
“公子,外面雨大,快到这屋檐下躲一躲罢……”
一怔之间,已被那人拉到了宅前,此时方才看清对方的面容。
眼前这人身材挺拔,样貌普通,背上一只素色包袱,无论怎样看都是脱了童稚的年纪,甚至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唯一相同的,只不过是衣衫的颜色罢了。
“大雨湿身却仍不觉,无lùn_gōng子所思何人何物,却是痴人一个……”那人笑着调侃道,却并不令人生厌。
他低头望望自己,浑身果真被雨湿透,想来是方才失神太久。
一路奔波,却仍旧避不过这场雨。
“只可惜这屋子的主人不在,否则兄台可以讨身衣裳换换,在下也能被雨打得少些……”
顾容止好奇地探过头去,这才发觉自己竟是被他笼在身前,雨帘早已将他的后背打湿,那人却仍是一脸笑意。
顾容止一阵赧然,面带歉意道:“若是兄台不嫌弃,不妨来舍下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待雨停再走也不迟。”
“原来这便是公子的住处……”那人笑意盈盈,微一拱手,“在下叶流觞,今日便打扰了……”
第十九章
顾容止将他请进屋中,自己先去换好了衣物,又拿出一套给他,“叶兄若不介意,请暂穿小弟的罢。”
“不必劳烦,我自己有带……”叶流觞说着打开包袱,里面竟真放了几套衣物。待他从屏风后出来,桌上已是两杯袅袅香茗。
顾容止笑道:“叶兄不是本地人罢?”
叶流觞笑着点头,“在下泸州人氏,一向喜欢无所拘束,寄情山水,途经溪山,却不料突然落雨,淋个透湿,真可算是人景交融了……”
顾容止听他此言,不禁轻笑起来,“叶兄所言极是,落雨虽有不便,却别有一番景致。溪山雨雾也是小有名气的……”
几番下来,两人交谈甚欢,直至雨停虹出,方才觉时光转瞬即逝。
天色已近黄昏,叶流觞起身走进院中,望着那夕阳余晖,深吸一口气赞道:“此地靠近京城,却并无污浊秽乱之感,处处令人心旷神怡,悠然自在,实是难得。”
顾容止道:“如今人人都向往仕途官道,怎么叶兄也不喜京城之地?”
叶流觞不以为意地笑笑,“做官有何乐趣?若能和知心人相伴,游遍天下景致,那才是人生一大美事。”
顾容止赞叹地点点头,“只可惜,天下懂这个道理的人却没有许多,而懂的人,却又因为种种羁绊而做不到……”
叶流觞忽然转头望向他,笑道:“顾公子若是喜欢,叶某愿陪你。”
两人只不过初识,他这话却说得极为唐突无礼。
顾容止一愣,尚未来得及回答,叶流觞便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今日天色已晚,不知在下可否在这里借宿一宿?”
若这时让他离开,下山又要几个时辰,天黑之后客栈难免客满,于情于理都不应拒绝。顾容止心下犹豫一阵,却还是点头应承下来。
替叶流觞把厢房收拾好,顾容止却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即使雪颜那时缠得自己那样紧,自己却都不曾想过赶他来厢房住,依然夜夜和他睡在一起,任他调戏轻薄。
想到那些亲昵狎玩,他面上不由一红,匆忙去洗了把脸,这才又去膳房煮饭。
“顾公子的手艺真是不错……”叶流觞夹起一根嫩黄的笋片填入口中,“鲜嫩爽滑,色泽明……”
“叶兄过奖了……”
吃到一半,叶流觞却停下筷子,笑着从包袱中拿出一锭银子递过来。
顾容止不禁愕然,“叶兄,你这是……”
“在下不可以白白占顾公子的便宜,这是膳食和借宿的花销……”
“只不过一餐饭和住一晚而已,叶兄难道认为在下是那等贪财之人?”
叶流觞见他皱起眉头,忙笑着摆摆手,“顾公子误会了,在下以后还要多多叨扰,一锭银子并不过分。”
“以后?”顾容止一脸疑惑,眼前的男子却笑得一派悠闲自得。
“在下为溪山美景所迷,一心只盼多游玩一阵,上山下山又太过繁琐……顾公子若不嫌弃,可否多收留在下几日?”
他表面是在商量,实则却早已做了决定。顾容止心知自己就算拒绝也谈不上无礼,可看着他那始终含笑的眼睛,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眼前这人明明相貌极为平凡,一双眼睛看似平静无波,却好似会说话一般。
“顾公子不说话,我便当你是答应了……”叶流觞笑吟吟拿起筷子,若无其事般又吃起菜来。
顾容止哑口无言地看着这个蛮不讲理的男子,只得幽幽叹了口气。
家里多了个人同吃同住,虽有些不惯,寂寞却清减了几分。那叶流觞丝毫没有身为访客的拘束,每日闲看日升日落,花谢花开,反倒他这个主人倒要备好一日三餐,照顾得当。
那人说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