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大半个身子动不了,肢体僵硬的跟半截木头桩子似的,想在床上坐坐,都得靠一边一个人架起来。许经泽找了一个护工专门伺候老太太,又雇了个保姆做家务,就这样还把许妈妈累的不行。
不是活多,是心累。
老太太自打瘫在床上,好像整个人都变了,脾气暴涨,就一个手能动,还摔盘子打碗,嘴里磨磨叨叨,看哪都不顺眼。粥洒了碗碎了把气撒完,娘俩再抱头痛哭。
这日子过的呀,还真不如吃糠咽菜的旧社会。
老太太早睡了,许妈妈还在客厅里坐着等儿子回来,迷迷瞪瞪眼皮直打架,许经泽一进门,赶紧凑上来问:“怎么这么晚面条都煮了好几回了……”
许经泽摇手:“您快睡去吧,别忙活了。”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线很暗,许经泽在沙发上坐下来,微垂着脸,眼睛里是大片大片的阴影。
最近他倦的厉害,一天到晚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沉默的时候比以前多很多,许妈妈在他身边坐下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找了几个疗养院,空气好地方也清静,明天把资料拿过来,您看看哪家合适。”
喔……许妈妈很没主意:“你看着办吧,哪都一样,我就盼着老太太能多活几年。”她抹抹脸,眼巴巴又问儿子:“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许经泽弯弯唇角:“去啊,我们一起。”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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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姚公子盛情邀请许公子过府喝鱼汤,正赶上许公子厌世情绪高涨,甩着小脾气就把电话挂了,可怜了姚公子一片拳拳心意。
好好一锅鱼汤从下午炖到晚上,两条大鲫鱼加起来将近四斤重,被熬的骨肉分离,一大锅水最后就得了一碗汤,颜色奶白奶白的,那个香劲就别提了。
姚某人里走外转不顺气,最后黑着脸把那碗浓情蜜意汤赏给小沙皮许旺同志了,也算没浪费。
晚上十一点多灌一肚子大补汤,旺旺小崽子撑的眼都直了,撅着小屁股在客厅外头溜达,大肚子一甩一甩的,都没敢大步走路。
姚二姐在沙发上横躺着,还笑:“小亦啊,你家那口子不是胃病吗你这不是活该吗?”
姚亦吡牙:“上楼养胎去!有你什么事?”
被弟弟顶撞了姚二姐倒是挺宽宏大量,拍拍人家肩膀,接着提意见:“我说你啊,偶尔也让人家喘口气,欲擒故纵嘛。”
欲擒故纵?
姚公子咬着烟头琢磨了琢磨这个高级词汇,最后骂了声:“操。”
用这种手段逗逗高中小女生还行,在许某人身上可不好使。只要我一撒手,他老人家能立马没影了,一分钟都不带耽搁的。
于是隔天一大早,姚公子接着给许某人打电话,相当锲而不舍,跟招魂似的:“今儿晚上过来吃饭,顺便管管你家旺旺崽子,都撑的快胃下垂了。”
我管的了吗?许经泽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阵,才慢悠悠跟他商量:“我说姚啊,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姚亦:“少跟我废话!”
许经泽软绵绵:“我胃好着呢,没事了。”
你没事我有事!姚公子跟他着不了这个急,从床上蹦下来找裤子:“你在哪?我现在就接你去!”
我哪都不在。许经泽扶额:“……”
姚亦心急火燎的翻腾:“哎,我那条米字旗的内裤呢没你这样的啊,穿走多少条了,偶尔你也还一条回来啊!”
这玩意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啊?许经泽虚弱:“……”
当俩人关系好到连内裤都能掺和到一块的时候,再想撇清就困难了。
以前,当许经泽疲倦困顿深觉人生无望的时候,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最后总是要想想姚亦。反正不管怎么样吧,他还有姚亦呢。
他面前有一百条路,上帝把九十九条堵成死胡洞,就给他留了一条道,名叫姚亦。
他有时候难受的觉得自己再也过不下去了,也只有姚某人大大咧咧的晃过来,伸手就往他腰上掐:“你这什么表情”
现在许某人是真不想过了,本着对人类社会最后负一点责任的良知,他把身边简单清理清理,结果发现,他还有姚亦呢。
他还有姚亦。
这人一直揪着他拽着他,十年了,愣是死活没撒手,最可怕的是,一点没觉得累。
这耐力,许经泽都服气了。
就冲这一点,他也不能拍拍屁股一句话都没有就人间蒸发。
许经泽蹲在沙发上抽了两根烟,抹抹脸下楼开车,突然觉得一阵子心酸。
如果说陈烬是刀尖上那点蜜,舔完就剩个疼了,那姚亦就是饭菜里的盐,平时吃惯了,少了不行,缺了没治。你本事了啊许经泽,连姚亦都能舍了,混到这份上,你还是赶紧白日飞升天外飞仙去吧!
许公子是姚家的常客,里里外外透熟透熟的。
他把车停到院门口正好碰上姚家老太太牵着旺旺小狗从街心花园回来,老太太乐呵呵的跟自家人似的招呼他:“回来了啊,快进屋,小亦念叨你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