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闭起你的狗嘴,你个臭分离分子!”他在儿子的手中挣扎着,眼镜掉到地上摔碎了,“看到北爱的事,你们这些杂种又狂起来了是不是?!记住,北爱是租借地,但新大陆却是我们的国土!”

“新大陆是印地安人的国土,旧大陆先生。”那个年轻人挣脱了儿子的手,冷笑地说。 “你是不是中国人?!”儿子怒视着他说。

“这得由全民公决来决定。”演讲者整整领带,仍不动声色。

“呸!做梦去吧!你们几个兄弟公决不认爹娘,行吗!?”儿子挥着拳头说,我赶紧冲进围观者中把他拉出来。

“爸爸,他们在这儿这么倡狂,你不管吗?!”儿子甩开我的手说。

“我只是个普通外交官,你看看吧,我们管得了吗?”我指指四周那些穿蓝衬衫的人,在这儿他们算文雅,在费城和华盛顿,这些家伙剃了光头,胳膊上裹着带钢剌的护腕,儿子要是在那里这样子可真要遭秧了。

“先生,给您画张像好吗?”一个轻柔的、怯生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这是一个白人姑娘,象所有欧洲移民一样,她穿着很朴素,手里拿着画板和画笔。

第一眼看到这姑娘瘦弱的身材,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欧洲古典油画,画面是一个瘫痪的姑娘在草地上的背影,她渴望地看着远处的一所小房子,那房子对于她是那么遥远,那么可望而不可及。更奇怪的,我还想起了前妻,不是由于她们的相象,而是由于她们的差异。这个姑娘在生活中所渴望得到的一切,就象油画中的那所小房子一样,遥远而可望不可及,但象画中的姑娘一样,她仍胆怯地,同时顽强地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一点点挪动着自己……

那画上的姑娘背对着观众,但你能感觉到她渴望而动人的目光,那就是现在这位移民姑娘看着我的目光。我心中突然出现一种多年没出现过的异样的感觉。 “对不起,我们还有事情。”我说。 “很快的先生,真的很快。”姑娘说。 “我们真的要走了,很对不起小姐。”

姑娘还想说什么,儿子把几张钞票朝她扔过去,“你不就是要钱吗?别烦我们,走开!”

姑娘蹲下来,默默地把散落在地上的钱拾起来,然后站起来慢慢走到儿子身边,把钱递还到他面前。

“如果打扰了你们,真对不起。但我想问问年轻的先生,如果……”她停了好一会儿,很艰难地把话说下去,“如果我的皮肤是黄色的,您还会这样对待我吗?” “你是说我搞种族歧视?”儿子挑衅地看着她。 “向小姐道歉!”我厉声说。

“凭什么?这些年他们象蝗虫一样涌进来,抢走我们的工作,”

“可是,先生,欧洲移民在新大陆只干你们最不愿干的工作,拿最低的工资。” “但象你这样的,还在红灯区败坏我们的社会风气!”

姑娘吃惊在盯着儿子,羞辱和愤怒使她说不出话来,手里的画具和钱都掉到地上。 我打了儿子一巴掌,这是我第一次打他。

儿子只愣了一秒钟,突然兴奋地抱住我,“哈哈!爸爸,你早就该有这种气魄!这才是你在联合国应该显示的气魄!这是你的一个好开端!”

他这出人意料的反应更令我怒不可遏,“滚,滚得远远的!”我冲他吼到。

“好,我滚。”儿子很高兴地走开了,以为他看到了一个脱胎换骨的新父亲。 走远了还回头对我打招呼:“一个好开端,爸爸!”

我呆呆在站在那儿,对自己的失态有些迷惑。除了对儿子失礼的愤怒外,这还同这位姑娘在我心中产生的异样感情有关。我向她深表歉意。并同她一起蹲下来收拾地上的东西。她叫赫尔曼。艾米,英国人,只身来中国新大陆留学,在纽约州立大学学美术。 她昨天刚到这里。

“我儿子是在旧大陆长大的,今年才到北爱来。在旧大陆的年轻人中,极端民族主义情绪在澎胀,象这里的分离主义一样,简直成了一种公害。”

我把散落在地上的几张画递给她,并注意到了她画夹中的一幅画,画面上有个戴着头灯安全帽,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煤灰的男人,他身后是纽约的高楼群。

“我父亲,他是伯明罕的一个矿工。”艾米指着那张画说。 “在画中你让他到了新大陆。”

“是的,这是他永远无实现的一个愿望。我选择了画画,就是因为画和梦一样,在其中能走进现实中永远无法走进的世界,实现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 “你的油画画得很好。”

“但我必须学中国画,这样回到欧洲后才能靠画笔生活。东方的艺术充斥欧洲,那里很少有人对本土艺术感兴趣了。” “中国画应该到旧大陆去学。”

“那里的签证很难办到,费用也太高。学中国画是?了生活,我最后还是要画油画的,我们的艺术总得有人继承。请您相信,先生,同大多数的英国人不一样,我不是到中国来淘金的。”

“我相信。哦,你到过故宫博物馆吗?那里有很多中国画的经典作品。” “没有,我刚到纽约。”

“那么我带你去,不,我坚持,作为对刚才那件事的道歉。”

同旧大陆一样,新大陆的故宫博物馆也在紫禁城中。新大陆的紫禁城皇宫建于明朝中期,位于纽约东南部,它的面积是旧大陆紫禁城的两倍,是一片金袒煌的东方宫殿。

明朝有两个皇帝巡视过新大陆,并在这座皇宫中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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