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笑着点了点头。

饭儿认出小满的笔迹,顿时对明台放下了戒心,答应一起走。明台觉得小满一定平时跟弟弟说过很多次这种事情,毕竟,他们这些人,都要做好这一天来临的准备。

两个人走出了胡同,一大一小。明台低头看了看饭儿,塞进他手里一只拨浪鼓。时光流转,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你是学校里的先生吗?”

“是。”

“我也可以去你的学校吗?”

“不行,你太小了,我可以在家里教你。”

“嗯,不在学校,这也算读书吗?”

“算的。很多地方都可以学到东西。”

饭儿半知半解的点点头,他又想起哥哥来,有点伤心的问:

“我哥还会回来接我吗?”

“......不知道,会的吧。”

“他总是有好多小秘密不告诉我,就会欺负我,可坏了。”

明台笑起来,他低头特别赞同饭儿的控诉,捏了一下他的小拇指:

“你说得对,哥哥都是这样的,可坏了。”

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人越走越远,成了很小的一点儿。深巷里的宅门还开着,一阵风无声的吹过,阳光下,尘土仿若星辰,一颗颗飘在空气中。

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

他的学校是大地和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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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小满总是小财迷了,他需要钱来养弟弟。

根据少年中国这首诗的创作时间,其实是不应该出现在本文中的 ,但此中并没有将它作为剧情中写传单的学生所引经据典得来的诗句,所以,忽略它吧同志们!

第四十二章 吾与君有三世之约

阿诚的枪伤有些恶化,高烧一直不退。

腿上的伤口并不深,子弹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把肌肉组织撕裂了一个洞。但阿诚带着这伤奔走了一个上午,创口反复愈合开裂,已经有了炎症。

他睡得不安稳,迷糊中感到身边的人起来,接着他的腿让人轻轻抬起,用柔软的枕头垫高固定住了。这人做完这些,坐在那儿低头看着他,不知道想什么,过了有一会儿,阿诚才感自己枕头上一沉。人家的枕头在自己腿下,阿诚就老实的挪到一边,为大哥贡献出自己的一半枕头。

他太累了,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过。

两人共用一个枕头,显得拥挤了些,幸好阿诚这里的枕头是北方特有的方形长枕,比起一般枕头还是要有些富余。明楼偏过头,能看见阿诚侧面鬓发里藏匿的薄汗。他握住阿诚放在一侧的手,骨节像是寒冰,冷硬的蜷缩在明楼的手心里。明楼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儿,阿诚并不是没有受过伤,肩膀上的一枪比这还要重,但那是明楼亲手打进的一发子弹,这是不同的。

自从来了北平,明楼是第二次看到阿诚受伤了,且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外。他受不了,自从大姐倒在自己面前后,他总是做噩梦,梦中那个火车站上,倒下的人一会儿是大姐,一会儿是明台。

也会有阿诚,想大姐一样,胸膛上绽开血花,像澎湃的红色波涛。然后那永远挺拔的身子僵直的倒在自己的怀里,濡湿的眼睛里有温柔的,无声的问询,然而自己只是无能为力的看着他慢慢的咽气。

那梦像是黏稠冰冷的黑暗浓雾,拉扯着明楼,从他心里掘出最深重的恐惧,每次都要将他惊醒,在急促的喘息中抹下一脸的冷汗。

仿若劫后余生。

如果今天这并不是跳弹?如果阿诚走快两秒钟呢?那他的噩梦就会成真。

想到此处明楼就忍不住心中一悚,他惶然看去,阿诚在自己面前安稳的睡着,刚刚自己还抱过他,他还对自己说过话。他说:

我是爱你的。

这个人真挚而固执的眼睛把明楼心中最后一丝理智都撼动。心中大声的喊着:答应他吧,吻他吧,成全他,也成全你自己。

然而他最后只是给了阿诚无言的一揽。

情深之处知情怯,明楼杀伐果断的一生从没有这样拖沓的对待过一件事情,但他没办法,唯有信仰和阿诚,他一丝一毫也不敢辜负。

他确实想过要给阿诚一个正式的回应,那时候他觉得这难以启齿,这与理不容。但当感情有了开始,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是阿诚颈上的那道伤口,还是他温热的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还是那个宁静早晨的一觉醒来或是黄昏湿润的一吻,明楼说不清,但他确实无法把这份感情当做一道错误的岔路规避过去。

已经避无可避。

如果不是接下来自己就要回到上海,面临的很可能就是被捕入狱,明楼真的会和阿诚挑明一切:

四面皆有暗藏的刀锋,而你是长于我胸中的利刃。

我许你踏浪逐星,也容你在我这里安歇。

我爱你。

可是他不能说了。小满的牺牲给了明楼十分不好的预感,他直觉一向准确的惊人,可能这次回上海,要凶多吉少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给阿诚一个关于爱情的奢望,然后一去不回。这对阿诚太残忍,并且可能让他做出些什么危险的决定来。

他叹了口气,将阿诚揽进怀里,发热中的阿诚迷迷糊糊的感到被抱住了,也没有醒,皱着眉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习惯性的摆出小时候和明楼一起睡的姿势,埋进他怀里不动了。

还有几天的时间,让我们都歇一歇吧......

乐倩文和明楼隔着门对视,两个人脸上表情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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