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作乱,如何可称得上的君臣之礼。令尊如泉下有知,不知当作何想。”
“围城的是禁军,是琅琊林氏的人,我可指挥不得。言某此来,是为了陛下。”
“哦?”
“为陛下的江山社稷着想,求一道恩旨。”
“恩旨?”
“成王萧达,犯上作乱,软禁君父,现废除成王一切职务,着端王带兵勤王。”
接着一日之内,成王束手,端王回京,林燮的赤焰军拿住了京城。
不过数月,大梁三杰终于又能大大方方坐在城楼上对月饮酒了。
“父皇今日砸了一个砚台,差点砸到我。”萧选将酒瓶子对着眼睛张望半天,确定是确实没酒了,才丢到了一边。
“砸的就是你这种不孝子。”林燮坐在檐角,往下丢了一个空瓶。
“你好意思说我?令尊后来怎么同意动禁军的?”
“言阙以死相逼啊!”
“胡说!”言阙有些哭笑不得,“令尊是明事理的。”
萧选点点头,又扭过脸,在月色下看言阙。
言阙的这些年长着长着变样了,少年时漂亮锋利得像是一把玉刀,而眼下却愈加温柔,仿佛月色里的一段箫声,别有系人心处。
“干嘛?”
“我在想,以死相逼。”
“荒唐。”
“你不做荒唐事。”
“我们现在不荒唐?”
少年时,总要荒唐一回的。
第四章
人如果荒唐起来,到底能有多荒唐?
谁知道呢?
打马出了金陵城,一路东向,就是紫金山。山顶有亭,亭前树下埋了酒。
酒是林燮一个江湖上的朋友埋下的。
“他人呢?”
“死了。”
“怎么死的?”
“他送父亲的骨灰回河北祖坟,死在路上了。”
吹了灰土,迷了眼睛。所以闭着眼,靠在石头边,把塞子一丢,将一坛好酒尽数浇进喉中。坛边灰土纷纷扬扬落下来,一同进了肚里。
“上次那坛山河,我还记得。”
谁不记得?
林家肯定记得。他们原是河北的士族,那年洛阳的天空被一把大火烧个透亮,北方所有的士族都一路南下,辗转到了南方。女儿再千娇百媚,歌声再妩媚动听,也再见不到洛阳的一朵牡丹了。
林家的孩子,生在金陵,长在金陵,可他们的心,却从来只在洛阳,在长安。
言氏也会记得。他们是南方的吴姓,可当年屈辱地在淮水之上签下休战书的,正是言阙的祖父。江南士子,力道筋肉皆不如燕赵壮士,只一副骨头硬得可经千万捶打。祖父死前曾说过,他此一生,无甚遗憾,只羞愧自己不得不在一份不曾胜利的休战书上落印。
从腰间抽了一支玉箫出来,月下请二位听箫吧。
箫声呜咽,似是古战场上吹来的夜风嚎啕。低回之处,如新鬼夜哭。
听得林燮不耐烦,抓了长枪,歪歪倒倒地立在月下。
一枪破空而出,枪风刺破了夜色,却刺不破地上松柏的影子。
有人助兴,再好没有。
箫声曲调忽转,隐有边塞风味,竟是转到了《关山月》去。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林燮借着箫声的悲意,一柄长枪舞得更是苍劲。
没有保留,招招都是有去无回。
回身踏上松树,枪头在地上一插,猿臂一伸,借着枪杆的劲道,凌空跃起,拔出长枪,大喝一声,将整个枪头直直地插入了方才依靠的大石中。
箫声为他的暴喝惊住,不由停下望着他。
死寂叫人几乎要发疯。
这片刻的死寂仿佛持续了千年万年,萧选站了起来。从腰间缓缓拔出长剑,把酒坛劈碎,朗声道:“我萧选对月起誓,终有一日,当挥师北上,克复定襄。二位,一起么?”
做坏事都一起,这时候也不会叫你落单。
一剑一萧一枪,抵在建康十一年的月下。
“浴血奋战,还于旧都。”
“生死无悔,永固大梁。”
建康十一年九月,宣帝一命呜呼。在林氏和言氏的支持下,萧选登基为帝,改年号永定。
第五章
某个不着调的江湖道士给林燮算过,说是命格数火。他也喜欢,嚣张地骑着一匹红马,着红锦袍,在满是宽袍缓带素色长衫的京城里,甚是打眼。
萧景桓满月那日,他就这么骑着红马,直入庭中,然后从马上丢下一只四肢被捆的小白猫,翻身下马,跪于庭前。
他这个人,就是跪着,也有天之骄子的态势。
萧选同言阙一并从内室走出,言阙倒是心疼那只小白猫,伸手去解那绳索,林燮忙道:“别动别动,我送给小家伙的满月礼。”
“小气。”
“不是小气,这小东西不是猫,是一只刚满月的乳虎。放出来怕不安全。”
“这东西你也送?”言阙哭笑不得。
“这意头好,朕代景桓收下了。”萧选倒是很喜欢,“说说吧,你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忽然送了这么一份大礼,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扭过头,含笑看了一眼言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言阙也笑了。
“你们两个!”林燮哼了一声,又蔫儿了下来,“不是让我整备安西军么?搞好了,想换个名字。你们也知道当年讲学时我干什么去了……”
言阙只是笑望着萧选不说话。这时候,他一句话也不能说。
安西军是奠定此次逼宫夺权的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