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被张起灵骗的团团转,几乎是又想笑自己蠢又想揍他一拳,「我跟你说,聊天的第一要诀呢,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更要适时地开开玩笑,放松气氛,不然话题就无法继续了,懂不?」

「我对你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邪斜著眼看他,心里只有二字:狗屁!本来想著要藉聊天之名、行套话之实的技俩瞬间便被四两拨千金地打了回来,早该知这家伙虽然一副社会化不良的样子,骨子里分明精得很。他瞪了张起灵几眼,隔了半晌才哼哼道,「……算了,当我没说,我不该骗你,妈的,就知道你不会上当,倒显得我像是个傻逼似的……」

而看著他的神情,张起灵忍不住掀了掀嘴角,虽然还是平静无波的语气,「我只是开个玩笑。」

吴邪可笑不出来,就瞪了他一眼。而张起灵抓下吴邪搭在他肩上的手,牢牢地握住,让吴邪转过身来面对他,吴邪有点疑惑地抬头。

张起灵一直觉得,他无法在吴邪的眼底找到笼罩了他们命运的厚重阴影,始终只有吴邪原生的纯粹光芒。那时吴邪坐在桌边,叫他过去的那个眼神、在青铜门里,吴邪望著他的眸光,吴邪问他说:小哥,跟我回家吧?一直以来吴邪都是这样的,小心翼翼,而又确实地无所顾忌,望进去全是满心满意的信任。

那时张隆半放他逃离张家,张起灵找了家无牌照的医院,稍微治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立刻就坐车到杭州,依他的预计,离长白山之行还不过一周,解雨臣应该在杭州照应带伤的吴邪,而他必须找到解雨臣。

张启山跟张隆半的计画必须尽早地透露给解雨臣与解连环知道,张起灵心知,即便是加上他们两个人的力量,也无以护得吴邪周全,但多一分人都是帮助,他手边所能使用的资源有限,不能不仰仗老九门中与吴邪关系较好的解家。

解雨臣对於老九门与张家的纠葛显然比吴邪要明白的多了,并没有对於张起灵所给出的情报作出任何质疑,他只是坐在桌前,在昏色的灯光下抬眼看著张起灵,一只手把玩著自己的粉色手机,另外一只手轻敲著桌面,淡声道,依我个人的立场,我可以无条件地去保护吴邪,但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解家不可能涉入这件事情。

张起灵并不意外,你要什麼?

解雨臣一笑,你能给得起什麼?

你想要张家……不,你不会想要张家的。张起灵摇了摇头,张家的一切,解家吃不起。

你果然快人快语。解雨臣脸上的笑没有半分减损,但眼神却变得深浓了起来,流转著深处本源的光芒,几乎是透彻与漠然,的确,解家吃不起张家。但你也知道,一旦吴邪被我们保护起来,他就等於进入被囚状态,吴家的盘口,我随时能够吞过来。这不是比并吞张家更合算,而且对我而言更方便吗?

张起灵完全不受动摇,你不会这麼做。

……解雨臣不置可否地阖上了手机的翻盖,我可以把瞎子借你,吴家的盘口,我尽力帮吴邪维持。在保护吴邪一事上,你须要的帮助,我尽量提供。

张起灵点了点头,起身就决定告辞,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张隆半所提示他的、关於他的身世、关於他为何不会死亡,这些事情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猜想,必须去证实。然而,解雨臣伸臂拦住他,说:你不去看吴邪?

张起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如何去看吴邪?

解雨臣已经告诉他了,他们修改了吴邪的记忆,吴邪不记得青铜门里发生的一切、以为自己是在跟解连环下地的时候认识张海客、错知自己摔下楼跌断了腿,想著自己还要再等上五年,才能进入青铜门。那时张起灵本想要问解雨臣:为什麼不让他直接忘记我?但是他没有问出口,心底一片静寂,无从思考也无由思考,他本不明白这一切,也不想明白解雨臣眼里隐约的同情与怜悯,没有意义没有需要。但是,解雨臣说要带他去看吴邪,他却真的跟著去了。

解雨臣带他到了吴邪的病房前,他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吴邪还记得他这件事,让他无法乾脆俐落地隐身在暗处。解雨臣为他推开了那道白色的房门,转身就离开了。

他本该转头就走,但吴邪就这麼看了过来,那一瞬间,吴邪的手机滑落到被面上,而张起灵的心滑落进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墨脱待过的一个小小天井中。那时齐羽的意外才刚刚发生,他才刚把吴邪送进了吴家,辗转地来到了墨脱,准备再保存一次他的记忆。

曾经张起灵还比较年轻,没有麻木到近乎空洞,所以他坐在被世界遗忘的天井里,湿热的液体就这麼从眼眶滑了下来,很快地凝结成冰――如果可以,想在这里就得到解脱,但是,他的使命告诉他,他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与吴邪对视的那一个瞬间,他的心又再度地落进了那个天井之中,而坐在病床上的吴邪笑了,让他不受控制地走到吴邪的床前,坐下,短短的对话,紧紧的拥抱。突然之间,张起灵就跟曾经坐在天井里的自己一样地软弱,他不想再挣扎,也不想再逃避。

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明明必须要离开。

他的任务改变了,他要在有限的时间取得跟张启山对峙的筹码,来保护吴邪,还有很多事情必须准备,不能再待在这个人身边。一语笑谈只能作为谎言,他离开了医院,再也没让吴邪找到自己,直至那日为了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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