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一在老大爷问自个儿要东西的时候暂时从阴影走出来。

看老大爷拿了药酒也搬了块高脚凳,坐老二爷身边,抬起他小腿就往膝盖处洒。

顿时一屋子药酒味儿。

“老二爷崴膝盖了?”

“没。”

“那怎么也擦药?”

“他受过脚伤而已。”

还很年轻的时候受的伤,膝盖骨碎裂。

痊愈多少年都一样,一遇上雨天就跟风湿一样酸痛,旧病。

夏秋冬还好,春天最难熬,春雨常常一下就是一礼拜。

彦一感慨那样很辛苦,老大爷打哈哈,说想当时刚伤到的时候于本人才叫痛苦,拉撒都得人照顾,说当时要搀老二爷上厕所,老二爷盛怒,不管身边有什么,抄起来就招呼人。

“你信不信你再啰嗦我用这玩意招呼你。”老二爷捏紧了手里头药酒瓶,镇定自若。

“那你先把我话多的病治了吧,我以前可没那么唠叨。”

老二爷捏瓶子的手松了又紧。

原来老大爷也介意过苍老这回事。

彦一一直以为他是不会回想从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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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在第二天就停了,彦一却因为崴了脚暂时无法外出。

昨儿还得让老大爷上药揉膝盖的老二爷就跟换了个膝盖,进进出出十分轻松,看得彦一百爪挠心,每回试着站起来走几步都让疼痛钻得直抽抽。

彦一瞬间明白老二爷为何对搀他上厕所的老大爷发脾气。

事实就是这样,落自个儿身上了才懂体谅人,不过是崴了脚,就已经相当暴躁了。

一暴躁,就是好几天。

老大爷给检查说完全没事的时候彦一迫不及待原地蹦了几蹦,一点不疼。

算了算耽搁了这么些日子,简直是种浪费,要没这幺蛾子之前说的那些地方没准儿早去完回来了。

更暴躁的还在后头。

家里来了电话,说都去了四五天了,要没什么事就回城里工作。

彦一想想,到雀铜村玩儿最久的地方,居然是老大爷家的玉米地。

这一早彦一收拾了背包,独自踏上了山路。

雀铜村最高的山。

出门前和俩大爷打了招呼,老大爷找了个袋子往里边塞了几个红薯和鸡蛋,当点心装彦一包里了。

路上回想了下,真挺窝心。

朝霞满天,越往山上走,白雾越发厚重,掠在皮肤上能留下明晃晃的水渍,有点凉。

彦一按照事前和老大爷问清楚的路线,没多久便觉着吃力,大汗淋漓,脚脖子隐隐传来一阵刺痛感。

心想可能是负担太大,毕竟崴了的地方才刚好,中途找着块石头坐下来歇脚,一口气喝干了一瓶水。

回头一看,山下白茫茫一片,压根看不见已经走了多长的路程。

空旷的四野,烟雾缭绕,就仿佛全世界只有自个儿一人。

静得有点可怕。

正想接着上路,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清清浅浅的歌声。

声音稚嫩,曲子悠扬,渐渐大声,在这山里荡出十分清亮的回声。

彦一觉着这调子哪里听过,说不出来的朦胧熟悉。

而且还是不久前听过。

原地琢磨的时机,白雾里有黑影渐进,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彦一一愣。

往前走了几步,忽现的牛头有些突兀,显然正在吃草,一对大眼盯着彦一,嘴里还挂着簇绿草,嚼个不停,鼻孔呼呼喷大气。

“谁?”

彦一让这嗓子喊回神。

黄牛往彦一的方向走,一路啃地上的草皮,身后跟上来个刚和牛背齐高的小男孩。

手里牵着牛绳,俩眼睛忽闪忽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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