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仰起头,泪水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就像整个世界的光明都毁于一旦,坍圮的废墟上没有崭新的黎明,只有坠落地狱的绝望。痛,那是怎样的痛苦啊,心脏连着血肉都会被一寸寸撕裂焚烧,感知一根一根崩断,天崩裂开来,沉重的碎块轰然砸落在身上——他一直都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感受,可是这样剧烈的痛苦,连麻木的心脏也无法承载。

为什么要有离别呢。为什么要把他唯一的救赎硬生生剥离他的灵魂呢。

他一直不敢露出太大的悲伤,在无法拒绝的分别面前,随着那一个时刻逐渐到来,都不敢显出自己越来越浓重的痛苦与绝望。他那样在乎的存在,连看他皱皱眉都舍不得,要是能看他永远笑着,该有多好……比谁都奢望着吧,那纯白的鹤啊,离了这片世上最冷淡最无趣的雪原,会忘却的吧,就像忘却那无数他曾短暂停留的地方,还会回复到最先自由散漫的模样吧。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痛呢。

江雪慢慢地走到窗前,郁郁葱葱的植栽已逐渐褪去鲜丽的色泽,唯有枫树如火如荼。

是秋日啊。现世是在秋日的枫红中啊。

他就站在那里,安静地望着地狱的囚牢外那慢慢沉入寂夜中的一切,清晰地感受到身体中曾因鹤丸带来的所有生气与活力,如被蒸发的氤氲般,一点一点消失。

梦醒了,整个世界都摧毁了。

板部冈江雪大人曾教会给他的坚持与执守彻底崩塌,他用数千年的时光构建的枷锁消失,终于走出自我的囚牢的时候,却是真正陷进地狱的一刻——他竟开始期待战争,他竟奢望着那些战争能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更长一些——这样的江雪左文字,连他自己都要绝望。

因为,他的恋人啊,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

——那是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后的某一天。

唯一可以被的,该是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因为来访者的发间、衣上,都沾满了雪花。

“哎呀,幸好赶上了……我还怕你就这么沉睡,永夜中不再想要醒来呢。”

随着话音落地,在空气中慢慢显现出来的身影,抬起头看着她。

木然的视线在触及到那张熟悉的脸时,依然没有波动。有那么一瞬间,来访者甚至觉得自己所见的只是个死去的幻影,这样的江雪,饶是她现在的心智都控制不住湿了眼眶。

“没事了,我这不是来了吗。”她艰难笑起来,慢慢走近。

江雪看着她,好半天才开了口:“主……”

发音还没过半,来人将食指竖到唇前作了个噤声的姿势:“别,我们的契约已经终结,虽然我已不是审神者,但如果你这一声叫出口,契约还是有可能再度缔结的。”

江雪有些不解。情绪好像被什么东西阻隔,他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感知到它的存在:“您……这是……”

他昔时的主人穿着简洁干练的女士西装,头发高高盘起,依然是稍嫌温婉的脸,但是笑起来的感觉却要比过去要凌厉霸气得多。她手上抓着的刀也很眼熟……那是,另一柄江雪左文字。

江雪死死盯着那柄刀,眼中终于有了惊异的波动。

“同一个时空不能出现两个相同的存在,规则嘛,”她笑笑,“所以这只是幻影啊,别担心。”

“哎呀……我现在还是在为时空政府工作,虽然卸任了审神者,但是我又被聘任了其他职位。唔,能力强干什么都出色,爬得够高——不然,我怎么敢这样过来。”

江雪眼睁睁看着她就像是如入无人之地般穿透厚厚的玻璃层,将原本摆放在刀架上的他之本体取出来,把手中太刀的虚影放进去,眼神中终于露出清晰可见的惊讶。

“您……”

“我来带你去找他。”她说。

在听清那话语的瞬间,整个耳朵都像是被巨声砸中一般嗡嗡作响起来。江雪被冰封的心随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只有听到它在跳动的声音时他才隐约觉察到自己是活着的,是真切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可是……”

她完全没打算在这跟他解释,双手捧着江雪的本体走出来,抬头看他只笑了笑,江雪便感觉到一种颠倒旋转的巨大力量将他如纸片般撕离。

对这种转换的感觉只是瞬息,可这感觉留下的后遗症却长久留存。江雪几乎以为自己要陷入永夜的黑暗,直到一股温暖的力量自本体末梢慢慢流转遍全身。

付丧神的身躯都感到头痛欲裂,江雪很艰难才能凝聚出身形。

“该死的时空旅行……无论多少次我还是不会习惯。”怀中紧紧抱着太刀以免遗落,然后也捂着脑袋弓下身。

“您……”江雪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她,停顿了片刻轻轻道,“大人?”

她晃晃脑袋,长长吁出口气来:“好吧,简单地说来,因为你们不是在同一个时空,所以为了让你们得以相遇……我只能作个等价的‘交换’。”

“很幸运我现在能做到——当初相当设法留在时空政府,果然帮了我大忙。”

“可是,那把……刀,为什么,没有……”

到如今说话还是这么个感人的语速,于是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就接口了:“你是想问为什么那把江雪左文字完全没有生命的迹象?”她叹口气,“因为付丧神不存在了啊。”

不存在,也就是消失了。

消失……在战场上碎刀,便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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