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顾说完,徐溟又低头不说话了。
徐沧担心的看着他,接口道:“师|兄!”
却听见徐溟低低的笑了两声,道:“他活该。”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悲怆和痛苦,但他的面上却是笑着的,他抬起头,扯着嘴角,连声道:“他活该!”
“他就不该招惹我娘,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她!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做下的事,一走了之就可以全盘推卸!他不该死么?为什么明明不相爱,还要生下我!”
徐溟弯腰痛苦的咳嗽,他两眼血红,声音变的嘶哑,整个人都有些癫狂,苏仇呆呆的看着自己往日温文尔雅的师父,颤声道:“师父……”他几步过去想要扶住徐溟,却被一下子推开。
“世间人|大抵如此,明明早有心爱之人,却还要招惹别人!只把人弄得心神俱疲,他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转身就走!”
“他活该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雪山之上,活该一生孤苦,被人唾骂!”
苏戈皱眉,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不知道苏无争在徐溟的世界里充当着一个怎样的角色,不知道段晨露当年是怎样的凄苦,不知道徐溟的童年是怎么走过来的,所以他也无权为苏无争辩解。
很多事情都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不是传言听到的那样。
所有的想当然在真正的当事人面前,都是不着边际的揣测,每个人都有他的人生,你没有经历过,就没有权|利指手画脚。
徐溟深吸一口气,突然看着冯殊,道:“当年,我娘被赶出家门,没有办法,前去投靠一直以来疼她的姑姥姥。”
他一顿,扯出一抹嘲笑:“寒冬腊月,她一个人站在冯家大门口,站了整整四个时辰,然后一个人离开。”
“在一间破屋子里生下我之后,走投无路,又去找昔日的好姐妹,当年洛山派的掌门夫人……可惜,连山门都没进什么‘卑贱之人’什么‘不洁之身’什么的,甚至言语羞辱,还要夺过我摔在地上。”
洛山派的弟|子安静的像是鹌鹑一样,个个都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徐溟陷入了长久的回忆,像是一个走了很久的旅人在回忆曾经,但他的曾经,显然充满了血和泪。
他从生下来之后就不断地在提醒着段晨露,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她被赶出了段家,如果说年轻的女孩子还曾为了爱情不顾一切,那么四处碰壁之后,她的心中就被怨愤充斥了。
她找不到苏无争,曾经疼爱她的家人转眼就成了敌人,昔日的好友对她避之不及,一夕之间,好像整个江湖都容不下她。
他明明是这个江湖里最明媚的花,为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
而这个不断长大的孩子时刻的提醒着她,提醒着她曾经的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她恨,恨不得掐死这个孩子,所有的怨恨全部释放在这个孩子身上,求而不得的苦,走投无路的恨,一道一道的,成为这个孩子的伤痕,他不哭不闹,他不说话,却偏偏让她想起了那个冷漠的男人。
她费机生下的孩子,到头来反而什么都没得到!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段晨露收留了跟她一样无人照拂的女子,不是善良的驱使,而是恨的累积,所有的痛苦,愤|恨,一层一层,把锦绣楼包裹起来,锦绣华丽在外,黑|暗阴毒在里。
而徐溟这个孩子,这个锦绣楼的少主,不过是段晨露郁积于心时候发|泄的人偶罢了。
就像他的名字,潮暗,不见天日。
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徐溟眼睛赤红,胸膛起伏,缓缓道:“什么亲情,爱情,有时候还不如一本秘籍,人人都想得到它,都想变强,操控别人的生命,却忽视了,自己早就被这本秘籍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无争功|法》,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
“你们打不过他,又收服不了他,于是将他变成一个人见人妒,搅动风云的小人,你们不许家族门派里的弟压他,恨不得将他扼法耍的团团转。”
他抬头看着面前诸人:“苏无争,哈哈哈,他到死都一直把你们拿捏在手上。”
众人脸色青的青,白的白,但是此刻命在别人手上,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听徐溟的嘲讽。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和尚,他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徐溟冷眼看着他。
那和尚开口道:“徐施主,老衲有些话还是想说。”他顿了一顿,慢慢开口道:“四十年|前,老衲还是少林里的一个洒扫和尚,有幸见过苏无争苏大侠一面,他并非你口|中所说的大奸大恶之徒,也不是什么冷心冷情之辈,大抵是江湖上对他误解日深,他也不愿多做解释。”
“当年来独自一人来到少林,求方丈请阅《易筋经》,与方丈有过短暂的交谈,因为他去东湖为当地百|姓除水匪的事,连累心爱之人受伤,所以来我寺求取真|经救命,只是不巧,遇到了寻衅的番邦和尚,苏大侠仗义出手相助,之后不顾伤口求了经娘的,虽不知有什么误会,但希望徐施主可以冷静。”
这位玄疏大师说完,整个山谷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徐沧脸色古怪的上前几步,小声道:“师|兄……”
徐溟垂着眼,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眼中似有泪水,但他还是很想笑,笑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苏无争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