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的话却是又冷又毒:“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这里任何一个人,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骗人的代价,尤其这种骗法,你知道会是什么代价吗?”

卫队里另一个少女轻笑着回话:“每年的祭典上,先生这样的人我们见得最多。祭典还未开始就这样质疑,就像大夫还没有诊断就威胁一样,多是看上去心焦患者,实际上却是在意自己要付出的代价。”

那卫队里的少女生看上去未经人事,却自有一股平和从容,即便这人称白衣侯的男子,生得俊,她也从未有丝毫脸红羞赧。即便此刻这男子翻脸无情含威带煞,她也不慌不忙。

不等这白衣侯说什么,另一个声音冷漠道:“诸葛霄,你若觉得是骗局就离开,他是我的,由我一个人复活就可以了。”

这是候在一旁,不出声就几乎叫人察觉不到存在感的一个僧人。眉目分明庄重禁欲,却给人一种沉重森冷的邪异感,被人称作邪佛焚莲。

诸葛霄嘴里吐出两个冷冷的字:“做、梦。”

渡情城里连接所有世界,有无数的方式可以进来。

以这个世界来的人最为有意思。

一个亦正亦邪的僧人,一个名满天下的白衣侯,一起来复活一个人。

早些时候,这个僧人时不时的发疯,见了白衣侯的人就袭击。两个人都恨意满满的认定,对方才是害那个人最深的凶手。

临近祭典仪式了,邪佛平和到像是要圆寂似得,那白衣侯反而焦躁不安了。

少女刺激白衣侯的话是故意的,能来渡情城的人,必然都是心中报了强烈的要复活某个人的念头。念头但凡不够执着强烈,是进不来渡情城的大门的。

不过是害怕念头成空罢了。人若是有个念想,总比万念俱灰要好。

少女摇摇头,看向萧问水:“道长莫急,祭典时候不对,便是城主也不能想复活谁就复活谁的。城主只是被这群人耗尽了耐心,故意这么说的。毕竟孔雀是……总之他一定会救的。”

少女的话并没有叫萧问水放下心,怀里的孔雀已然无声无息,他悲愤伤心之下似乎也只能等着了。

生死别离竟然这么近,这么快。

渡情城主十分认真的做着一系列祭祀礼仪,似乎外面洪水滔天也不会叫他看上一眼。

是了,渡情城的人不会死。死了的人,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复活。如此,何必在意生死?

但人真的能死而复生吗?萧问水从来没有这么怀疑过这个问题,他以前明明那样深信不疑。

不,以前他只是觉得,复活一个敌人杀了来渡劫罢了。成不成都可以另想办法。真假都可以承受。

但现在,若是假的,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那邪佛看他抱着一只死去的孔雀,满眼茫然,竟然像是悲伤了也不自知。

自从闭关之后,满世界找不到那个人,忽然得知他死了的时候,焚莲就走火入魔了。

只有发疯了一样的去找跟那个人相关的一切,攻击所有可能伤害过那个人的人,从诸葛霄那里抢夺那个人的冰棺遗体。他心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在意。

或许是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了,他的心里竟然空前宁静了,竟然注意起一只死去的孔雀和伤心不自知的少年。

焚莲走过去,他生得冷漠禁欲,不发疯的时候却也很有得道高僧的庄严持重。

萧问水呆呆的看着他。

焚莲枯寂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孔雀的尸体上,什么也没有说,握着佛珠的手指抚在孔雀的羽翼上,轻轻的平静的念着一段往生咒。

他从来不信佛家的一切,要去见那个人的这一刻,却无念无求自发自然的为一只鸟真心实意的超度。

当年,若是他待别人别物好一些,是不是这个世界待那个人也会温和一些?叫那个人少受些磨难伤害。可是,在那个人眼里,大约自己才是伤害他最深的恶人吧。

仪式开始。

那生得漂亮可爱又额外冷漠着脸的少年城主,说:“但凡能进入渡情城的,都是有缘人,一生最多仅有一次。生死轮回不是儿戏,任何事情都需要代价。”

白衣侯微哑问:“什么代价?”

少年城主的声音毫无情感:“若是刚死不久的人,还未入轮回,复活交易的代价,需要交易人自己的寿命来抵。若是死去很久的人,已入轮回,复活起来代价另算。”

白衣侯回答:“此人已入轮回,不在此界之内。杀他的人,是我。能复活吗?”

焚莲幽冷的盯着他,他就知道是这个人下得手。

渡情城主毫无反应:“有两条路,一条是等那一界内有人再次杀了他,若是他愿意,便可以引魂归来此界。另一条,就是你们自己抛诸此界一切,跟过去。你要哪条?”

谁人见过死亡?谁人知晓他说得对还是不对。

白衣侯带走了冰棺珍藏的尸身。邪佛却踏入了渡情的法阵。

人人都道当年是邪佛为恶,害死那个人。却不想,临了最执迷不悟的却是他。

诸葛霄自嘲:“我只信我看得见的。但我也不能再叫人杀他一次。你若去了那边,叫他又被人害了,我就复活他。反正他也不记得前世如何。”

焚莲厌恶的看他一眼:“你真的不适合白衣。”

萧问水看着眼前一幕幕的恩怨情仇,人来人往,有些人得偿所愿,抱头痛哭。

有些人恍然如梦,有些人疯癫不信……

直到轮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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