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色如旧走近众宫娥,待她们施礼之后,举起双臂等待搜查。婉儿站在一旁也不做声。宫娥的手碰到我的第一下,我便皱起了眉头,低声吸了口气。宫娥的手立刻停住,看向婉儿。
“殿下身上伤痕累累,还未痊愈,今日便免了吧。”婉儿看了看我,开口道。
“是。”众宫娥一齐退开。
我也不理睬婉儿,径自走在前面。
“身上的伤好些了吗?”她轻拽住我的袖口。
我停下步子,回身毕恭毕敬道:“多谢上官姑娘惦记,并无大碍。”说完便甩开她的手,朝殿内走去。
那一瞬间心上忽然似被针扎的疼了一下,这怕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吧,刚才多看她一眼就好了。
我进殿跪下行罢礼,武后背对着我一言不发。我静静的跪着,低头匐在地上。
“你们都下去吧。”武后转过身,对侍奉的宫娥宦官道。众人皆鱼贯而出,我却瞥见婉儿还站在原地不动,武后也并没有再叫她离开。
“抬起头来。”武后的声音不大,慢悠悠的说道。
我慢慢抬起头,见武后坐在上面,抬手将一卷诏书扔来,我没有躲闪,正正砸在我肩上,我依旧直直的跪着。
“捡起来看看。”武后又道。
“是。”我从地上捡起诏书,迅速的扫了一遍。“儿臣遵旨。”我原带着必死的心来,这样的结局或许也是好的,人终究都是贪生怕死的。诏书上的字我再熟悉不过,所以忍不住又细细看了一遍。不知流放之地是怎样一番光景?
武后冷哼了一声,将我从悲戚中拉出,我放下诏书,直视着她。“赵王体弱多病,流放路上突发急病,药石无医,病死他乡。”武后脸上挂着冷笑,缓缓的说道。
“是,儿臣罪有应得。”她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也罢,人各有命,这就是我的命,不知这一死是彻底踏上黄泉路还是有望归家也说不定。我想起此来的目的,正要开口,却被武后抢了先。
武后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你真就当阿娘是蛇蝎吗?你就这么容不下阿娘吗?急着要和你那些叔伯兄弟置为娘于死地吗?”武后的质问转为怒吼,扶着桌案的双手颤颤发抖。
“我从不曾想把阿娘怎么样?即便叛乱成功,阿娘仍旧是当今太后。是阿娘的侄子们容不下儿臣,想方设法要置您的儿女于死地。”我争辩道。
武后摇着头,闭目无奈道:“你打出生来,多少人跪你,多少人畏你,多少人爱着你,护着你。阿娘不知道跪过多少人,畏过多少人,被多少人恨过,算计过,才走到了今天。如今但凡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多少人探着脖子想看为娘粉身碎骨。”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咬着嘴唇望着武后悲戚的神情。
“多说无益,流放路上,为娘会让人带你离开,你换回女儿身,此生莫再回长安洛阳,想去哪就去哪,为自己好好活着吧。至于赵王昊,就让他死在流放路上吧。”武后站起身,转身打算离开。
我一时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时忙问:“那我府中仆从,身边亲信以及王妃要如何处置。”
武后背对着我道:“男的流放充军,女的没入奴籍,至于王妃,她见你病死,便寻了短见随你去了,为娘开恩,送她的尸首归还崔家。”
“母后就不能放过他们吗?”我明白自己不该再求情,武后对我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你要知道,你做错了事,总要有人承担,这不是为娘为了泄愤,这是要给天下人看的。”武后的声音已经有气无力。
“若我自己承担呢?阿娘可否饶过他们?”这正是我此来的目的,这些年总有人为我遮风挡雨,我也该不连累别人一次了。
武后转过身,红着眼眶,紧锁眉头望着我,不知何意。
我从袖中露出匕首,武后的双目圆睁,满脸难以置信。一旁的婉儿迅速挡在武后身前,质问道:“殿下要做什么?弑母吗?殿下可知道,太后娘娘甘愿背着杀害亲儿的骂名,帮殿下假死逃离这里。殿下可还记得李贤殿下死后,天下间是怎样非议太后娘娘的吗?”
的确,武后经历过一次,还愿为我再经历一次。我怕惊动了外面的人。忙道:“阿娘不要误会,请阿娘保重自己。也求阿娘放过他们”言罢,将匕首刺进自己胸膛,胸前骨头的原因,即便我用尽全力,匕首也不过进去了三分之一,我双手再次握紧匕首,向前倒去,倒在地上的重力重重的将匕首压了进去。
不知武后会不会放过他们,我也只能求个心安了,一死了之好过活着心里煎熬。因为剧烈的疼我翻身扭作一团,血不断的涌出,热意在胸前扩散。刺鼻的腥气呛进我的鼻腔。
我听见婉儿呼叫的声音,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抱住我,武后瘫坐在地上,将我扶起抱在胸前,我第一次看她哭得这样伤心,这样惊惶无措,连刚刚我掏出匕首,她也不曾这样害怕。
婉儿就跪在另一侧俯看着我,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捂着嘴哭泣。突然觉得我有什么好计较的,她跟了武三思又怎样,她为我做过那么多,我有什么理由恨她。我感觉的到门外呼喊奔走的声音,大殿外已经乱作一团。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我低声呢喃着,不知武后听不听得到,“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