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桢的衣衫因为方才的战事而凌乱了一些,季恒抿着嘴角强迫自己忽视那个显然是跟谢桢有过纠缠的男人,他紧跟着谢桢,几欲脱口而出的问询和委屈被他骤然咬牙咽了回去。
季恒险些左脚绊右脚的把自己摔到,他背着银枪慌忙调整步子继续跟在谢桢身后,他用手狠狠揉过眼睛之后才确信自己看见了什么,谢桢颈间的衣料被山风吹拂着,白玉一样的皮肉袒露小半,那里有被小心藏匿起来的红绳,红绳上拴着他一年前送给谢桢的那枚假坠子。
第13章
谢桢身上的伤没有处理,剑伤将他那身粗布衣衫染红小半,待布料和皮肉黏在一起的时候才勉强凝血干涸,他觉不出多少痛意,隐约有得那么几分痛楚也被这些一桩接一桩的杂事扰没了。
他先给叶云景去了信,他们原本的决议是在金水消耗浩气盟的一部分兵力之后再让出据点撤离守军,如今他酣畅淋漓的打了一场胜仗,浩气盟在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来动金水这块地方了。
牵扯到的物资补给和大局战线都要重新调整,谢桢努力把字写得工整隽永一些,他都能想象出来叶云景看信的身后是一副怎么咬牙切齿的表情。
加急的信鸽将密信带走,谢桢放下纸笔打算去看看据点里的情况,毕竟大战之后总要清理战损整顿人手,他前脚刚一迈出房门就碰到了一个东西,四四方方的药箱里面放着干净的纱布和伤药,箱子边上还有一盆温水和一条干净的帕子。
季恒在院落里脚不沾地的穿梭着,怀里抱着修补城墙的砖瓦和要送去伤兵营的药材,他在同时做好几件事情,一边记下沿路城墙和房屋破损的程度,一边还要替管事扯着嗓子调度那些清理战场的兵士。
季恒好像突然长大了不少,他认真的忙碌着,放下砖瓦就去搬木头,送完药材又去打水,战场上染得满身泥血还没有洗掉,往日里最爱干净的少年人仿佛一点整洁都不要了。
他淌着汗去扛起一块圆木抵住摇摇欲坠的屋墙,松散的砖墙满是灰尘,季恒脸上因此多了两道花猫似的泥印子,他随意抬手一抹,脏兮兮的印记转眼就扩大到了他整个右脸。
谢桢在门口站了小半刻,他面上始终平静得很,没有半分为季恒的转变而开心的迹象,谢桢拿着季恒给他准备的东西回屋自行包扎,伤口和布料分开的痛楚钻心入骨,他飞快的撕扯开黏连的布料,任凭那种火辣辣的痛感蔓延半身。
谢桢对于自己身上这种琐事一向是懒散且笨拙的,他随意缠了两圈纱布,系得歪七扭八乱糟糟的一团,打结的纱布塞都塞不进衣服里。
酣战过后就是要命的亏空,谢桢的天资不仅不属于个中翘楚,反而是那种比常人还要差得,他习武没身板,学文不聪慧,他今日所有的一切本事全是小时候比常人刻苦数倍才练出来的。
他的经脉有天生的缺陷,用过内息之后就会气海亏空,往往需要几个时辰才能慢慢恢复,谢桢打不了消耗战,他对任何敌手都必须速战速决,叶云景的师父也因此教他了不少轻剑的路数。
外头有学会担事的季恒和其他将领统帅,他便无需再跟着惦记操心,谢桢蜷在单薄的床板上合衣休息,阵前的据点简陋朴素,硬邦邦的床板硌得他浑身生疼,若不是实在需要休息调理,他宁可骑马去扬州城里找个舒服的客栈。
季恒忙了两个多时辰,天边斜阳西下,他卸了沉甸甸的战甲,贴身的内衬早已被汗湿得可以拧出水来。
战场的清理暂时告一段落,季恒从后厨借了个锅,自己在空地上聚了点木柴烧火煮粥,战事对体力的消耗极大,旁人都烤鸡酱鸭的时候他守着个白粥兢兢业业的蹲了小半个时辰。
等粥做熟了,他又找了点鸡肉和蔬菜撕成小块放进去,待再煮沸才小心翼翼的盛出来端去谢桢房里。
季恒确信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粥是他自己生火煮的,没有耽误大家的灶台,他端着粥碗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屋,一进去就看见谢桢蜷在床板上睡得不太安稳,比平常要苍白些的面色让他整颗心都剜着疼。
季恒脸还肿着,他非但没有记恨谢桢,反而是被醍醐灌顶似的打醒了,他是在天策府里长大的,同袍情意浓于骨血,他自小受教的就是肝胆相照有难同当,阵前舍弃兄弟手足这种行径放到真正的战场上,怕是要被砍了祭旗。
他要成为能够配得上谢桢,能够和谢桢比肩而战的人,他的一时任性假若真的酿成祸患,到时谢桢也会被他连带上骂名。
“先生……先生我给你煮了粥,我,我自己煮的,没有劳烦别人。”季恒半蹲在床边规规矩矩的把粥碗递过去,他没敢贸然靠近谢桢,他单膝及地两手托着碗底,连眼睛都没往不该看的地方看,“你吃点东西,然后我想,我想……先生,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能不能,能不能占你点时间跟你解释清楚?”
谢桢浑身都乏得厉害,经脉亏空的滋味说是遍体生寒都毫不夸张,他扶着床板撑起身子,褶皱的衣衫半披半挂的搭在肩上,包扎过紧的肩膀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伸手拿过热腾腾的粥碗,没人会在身体欠佳的时候和饭食过不去,更何况还有个满身血污的季恒耷拉着脑袋半跪在他床前。
谢桢默许了少年絮絮叨叨的解释,他舀起粥米小口小口的吃着,鸡肉很香,蔬菜也清淡新鲜,只可惜季恒忘了放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