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登时汗如雨下,而后硬着头皮抱拳:“现在正值年节,就连一向作对的浩气点都人去楼空,若不是萧督军吩咐,我等也不必盯着。东瀛人知道我大唐元正甚是重要,偷着这个点来,怕又是觊觎那先前没有盗回国的阴阳之法,或是重要典籍。可咱们到底人手不足,防得住白天,这夜晚就……”
“照这么说,刺客还会再来。去弄弄干净,这过节就先粉饰粉饰太平,堂中僦柜右上三三里的银钱自取,别说我小气。”江言说得不客气,收了笑露出森冷的目光,道,“既是萧凡盯着我,此事记在他头上,该报的大可去报,不该报的自己掂量。”
掌柜面色一僵,完全笑不出来了,又瞪了眼立在边上的沐辰风,叹道:“‘紫宸剑’放言,浩气那边已多少传开,‘言相’又何必执着趟这趟浑水,给我恶人谷招惹是非?”
“怎么?”江言挑衅似的仰脸看他,“谁还在乎是非?”
“说得是,年节里头的长安最是太平。等城门一开,‘言相’去留随意,再见是打是杀,就各凭本事了。”掌柜看着往日的情面身份不与他正面冲撞,转而向身处恶人地盘却始终泰然自若的沐辰风道,“呵,第一个从我这僦柜质库里活着走出去的耗子,居然是你呐。”
沐宸风回眸,虽未言语,那寻常回敬的“恶狗”两字分明沁在不冷不热的眼神里,再在看向江言的刹那烟消云散、水波无痕。
恶人内卫不欲多计较,带了留下的打手匆匆出去了,走时还将城内近况简要汇报给江言。
沐辰风待人走尽才收剑入鞘,道:“这两日浩气的暗哨也未跟上,恐如那恶人所说,近日除了东瀛刺客便无别的威胁了。”
他素来少管闲事,若非阵营下令、道义所指,沐辰风便如静心咒念的那般只心存天地。眼下他倒是担忧起现状与安危,全然不顾自己正立在恶人的院子里、听敌对透露情报,还亲口将浩气的动向告诉他这个魔尊。
江言瞥了眼他于冷夜轻吐的水雾,一阵沉默后悄然伸过手抓上沐辰风垂下的手腕,再一点点将他五指扣拢、紧紧抓牢,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你处境危险,待年节过了,需尽快离开这里才好。”
屋内透出的光亮有限,沐辰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轻声道:“恶人不可阻我,浩气亦然。”
干净的嗓音清澈而掷地有声,江言听他简短剖白偏过头看他,紧握住他的冰凉掌心倏地滚烫。
此一时彼一时,他们一个肩负浩气正道,一个推得恶人强盛,如此身陷阵营脱不开,却不约而同去寻那夹缝里的一片安稳,不论立场、不念其他,全心全意自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