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生陪床,邢海终于放松许多,晚上两人相拥而眠。邢海耳语对余东生说:“我这些天总是做噩梦。有的时候是以前的事情,但无论怎样都会以车祸作为结尾。梦里多了许多细节,有很多都是凭空臆想出来的,可是感觉又那么真实。最难过的还是复健的那段日子,那时候脊椎手术总是做不好,我们都已经做好下半身瘫痪的准备了。现在想想其实还挺幸运。”
余东生也轻声问:“你现在还会做那些梦吗?”
“会,”邢海说:“我好像突然就被梦魇住了。”
“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天凉了,我们可以去南方,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现在哪都不想去,我想把画展办好。”
余东生吻吻他的嘴唇,说:“好。”
邢海说:“总是耽误你工作,实在抱歉。我现在也不需要人陪了,过两天就能出院,你和小润就别过来了。”
余东生说:“睡觉吧。”
邢海出院之后余东生也回去上班,他尽量每天不加班到那么晚,但还是照顾不到邢海。他想干脆辞职,可现在他交不起违约金。邢海生病花掉了他们剩下的存款,每个月的开销也增加了不少,要买画具,邢海的药和保健品,还有房子的月供,还有日常流水。
半个月下来,就已经把余东生预支的工资都花完了。
周末余母来看他们,余母给余东生带到卧室去说话。
“你把基金卖了?”余母开门见山便问。
“嗯。”
余母拿了张折子塞给余东生,说:“里边有二十万,你先用着,不够了再来找我。咱家没那么好的条件,没法给你准备更多。等你决心创业了,一切从简就好,不必想着一开始就做多大。男子汉大丈夫,年轻的时候吃点苦没什么。”
“妈,我知道了。”余东生收下存折。“等我这阵子资金周转过来就还您。”
“还什么还,反正也是给你存着娶媳妇用的。”
“谢了,妈。”
“行了,别说了,好好过吧。”
这事儿过去之后没两天,邢海也交给他一个折子。
邢海说:“这是我的新的工资卡。”
余东生等他说。
“反正我现在也是个闲人,就回原公司把名字挂了回去。里边还有今年上半年的分红。”
余东生说:“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
“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商量的,就是生完病突然想起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好在这样一来燃眉之急算是解了。
余东生后悔一回国就买了房。要是为他俩的未来考虑,他应该存钱。邢海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需要一大笔钱。不过好在这次事不大,算是敲响了个警钟,余东生开始记账。
一天下班回来,余东生听到画室里动静十分大。他跑去看,见邢海把东西摔得到处都是,颜料,画具,画架子,画一半的画,满地狼藉。
“你怎么了?”余东生走上前问。
邢海见到余东生来了,还未完全清醒一般恍恍惚惚地看着他。他扔下手中的刮刀,脸上狰狞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
邢海说:“抱歉,我会收拾的。”
“待会我来吧。”余东生捡起地上的画放到墙边,“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邢海摇摇头。
“走吧,来吃点东西,我带了外卖。”余东生拉着他的手来到客厅。
余东生打开客厅的灯,邢海皱着眉伸手挡住眼睛。
晚上邢海已经不见暴躁。余东生收拾好画室正准备上床睡觉,邢海热情地吻他,有意要和他做`爱。
余东生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也怕他多想,拿手弄了出来,然后搂着邢海睡了。
他打算第二天请一天假,好好开导开导邢海。没想到他早上五点多醒来,就发现邢海已经不在了手边。
他起身去找,发现邢海果真在画室,看着满屋的画发呆。
突然他拿起手中的画笔,将鲜红色的稀释的颜料向那些画上甩去。
余东生赶忙跑上前去抓住邢海的手。
邢海挣了一下没挣开,他一转身一抽手,反手给了余东生一巴掌。
余东生愣在那里,而邢海的脸上丝毫没有悔恨和愧疚,他冷冰冰地看着余东生,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也不曾有过。
邢海说:“我没能做到。”他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我没能做到。”
“余东生,我想我们是时候分开了。”
余东生回过神来,讷讷地问:“为什么要分开?”
“我累了,我不想再装了。”邢海说:“我前妻说的没错,我一直都在装。我不是这样的。但希望你能相信我,当初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打算为了你装一辈子。”
“你怎么不是这样的?”
“余东生,你不是瞎,也不是傻。其实你早就察觉,但你不愿承认罢了,我并不是你所爱的那个样子。你爱我的坚强中完美的部分。可实际上的我呢,自私,自卑,暴躁,虚伪,阴霾,一个身体残破不堪的人,心灵怎么可能完好无损?自从我出了车祸,我就已经彻底变成一只怪物。我仍旧披着人类的躯壳,但那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扭曲和腐烂,我看着那些美好的人和事物,我羡慕,嫉妒,诅咒他们,怨恨他们,怨恨整个世界。我向往着你,但我同时也痛恨你。你的完美时刻提醒着我的残疾。我无能,我连一个女人都无法满足。你以为我喜欢躺在男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