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不见。

他很有斥骂老道的*,毕竟,紫云观能位列正道五门之一,其底蕴也是不可小觑的,结果摊上了这么一个怕事的懒虫掌门,以及一群不做正事的小混蛋们——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修士,何道之感觉到了恨铁不成钢的痛苦。他刚一开口,一股血气往上窜,何道之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身上血迹点点宛如雪地红梅。

老道看的心疼:“哎呀,大梦百年方外去,平生万事心头足。明明以大梦为立身之道,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懂才对……”

怎,怎么可能就这样知足啊?

何道之从修行黄粱一梦开始,他做过一掷千金的贵公子,最后家道中落冻死在雪地里;也做过手执江山的帝王,国破山河在,火光笼罩了那个国家最后的光辉;也曾做过痴心错付的怨女子,在年复一年的劳作中,年华老去……但没有任何人,能同琼鬼子一样,占据何道之寿命中那么长的一段。

琼鬼子在魔道中与各种人勾心斗角,慢慢地从一个小鬼成长成威名赫赫的鬼修大能,这其中吃的苦,何道之自己都记不清了,全凭一股为正道捐躯的心气在支撑。现在老头子和他说知足常乐。

这让何道之,如何能甘心?

“你……唉!”老道急得直跺脚,他从脏兮兮的袖子里翻出一个雪亮的圆镜,对准何道之,“你自己看看,现在的模样吧。”

镜子中的少年,双手紧紧攥着被单,额头上青筋毕露,状若鬼神。

见状,何道之一愣,如果说镜中人是那个鬼修琼鬼子,大概没人会不信。但如果说是一位温文尔雅的正道修士,那大概所有人都会嗤之以鼻——当我们是瞎子吗?

何道之愣然,他已经走入了偏激之道,为何自己浑然不觉呢?他又想起多年以前读过的道书: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需要闭关静心几年吗?”老道犹豫地建议道。

何道之默不作声。

“痴儿,还不醒来!你这是往魔道越走越远啊!”

“我不是不愿意。”何道之苦笑一声,“但黄泉道的尊主殒身,灵霄派的东天剑尊逝世,这两件大事……我实在是没办法在这个时间点放心去闭关。”

“以前没你的时候,紫云还不是这么过来了;以前没紫云的时候,天地也不就这么过来了。”老道双手合十,“道本自然,施主,你着相了。”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何道之勉强应景地扯出一个微笑。

老道又说:“况且,琼鬼子是死了,余琏是怎么回事?没听说啊,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要是死了,那就是别有洞天崩溃的大事件了。”

何道之愣了一瞬:“……没事?”

“是啊。”

何道之下意识地把整个事件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竟然想不出可能有哪儿会出现意外,最终导致了这个结果。他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天魔法咒到底有没有希望被破解?”

这个问题,不但是何道之的疑问,也是千百年来,不得不听从魔主命令的魔修们的疑惑。天魔法咒是魔道鼻祖创立的一种特别的咒法,凝结在每一个魔修的修行功法里,除非肯像诸恶老祖一样,全部舍弃重修,否则在明面上都需要听从魔主的命令。

这是最广为人知的天魔法咒。

庆幸的是,梦境化身和自身分属于两个不同的修行系统。

还有一条稍微少见的,则是挂在余琏身上的那一条。这是姹魔天女素素在余琏身上下的法咒,害其入魔,经过试验,废除修为重修无效。灵霄派的一群法修研究良久,最后不了了之。这个秘闻不能算是秘密,早已作为天魔咒法的诡奇证据之一而广为流传。

“贫道不知,不过呢,天心至公,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什么完美的。比如说,凡是天生的毒物,百步之内,必有解药。这世界上看起来无解的问题啊,只是我们不知道答案而已。”

何道之想了又想,一个名字突兀地跳入了他的脑海里。他自己都被这个名字吓了一跳,那三个字眼在他舌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如同云雾一样被何道之吐出来:“……陆尘潇。”

“谁?”老道纳闷,何道之说的这个名字,确实不怎么广为人知。

“就是诸恶。”何道之翻了翻白眼,他简易地这段时间和诸恶的往来交代了一遍,因为头疼,他的语速并不快,时刻还需要停顿几秒构思一下用词。所以,直到夕阳西落,何道之才把自己的思量和补充的情况说清楚。最后,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呼噜呼噜,呼噜噜……”低沉的鼾声这样回答他。

妈蛋,好像揍死这个师父啊。何道之觉得自己脑袋疼成这样,全是师父的错。想到这里,他从床上抄起玉枕,顺手就砸了过去——嗯,没留手,反正也砸不破邋遢老道千年不洗的那层死皮。

“哎哟。我的乖徒儿啊,你……你说到哪儿了?”

“我说诸恶的那些事情……让你判断一下,有没有可能,余琏安然无恙,和他有关系?”

“我怎么可能知道?”老道一哂,随即看见何道之又开始发黑的脸,立刻改口,“……可供判断的消息还是太少了,咳。不过!不过——(为了防止徒弟揍师父的惨案,老道强调道)我终于想起来,我曾经在哪儿听说过陆尘潇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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