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开始上菜。

酒家安排了四十多号跑堂上菜,这些人分两拨,一拨人前脚上完一道菜,第二拨人后脚跟上来上一道。宾客满眼就见得走道里跑堂排着队,流水似的传菜。菜碟子好比砌成墙,一层层地往上叠,足足垒了五层。单把桌子中央空出来浑圆的一个井口,也不知是要用来摆什么。

楼下通堂的酒桌,坐的是村镇一宗同源的慕氏宗亲,比之楼上雅厢的将领亲随、富绅名流,却是差了好几个等次,都是穷惯了的没落族人而已。若不是慕岩秋认祖事关整个族系,这慕府再大摆派头,跟他们也是搭不上边的。

这些人哪里见过这等声势,受过这等礼待,兴奋之余都暗戳戳捂紧了藏在口袋里的蛇皮袋子,盘算先狠狠吃一通,散场的时候便把剩菜都打包了回去。于是都一边猛吃,一边乌眼鸡似的互相瞪着,生怕一会儿手脚慢了,被同桌抢光了菜,吃了大亏。

开席吃了一会,门口铜锣又响,就听得传菜的领头喊道:“下一道菜,锦鲤过江!”靠近门口的桌席间发出哇哇的惊叹声。靠里的人向外望去,只见跑堂的两两一队,竟拿一根扁担挑着一只半人高的敞口青花瓷缸,到得桌边叫上菜一侧的客人让出位置来,将扁担抬高,把那缸对准了桌上那井口位置,熟练地拉开底部绳结,咚咚地把缸上到桌席。

一时间通堂内众人议论纷纷,这是啥玩意儿呢,还没见过用缸上菜的呢!

桌桌的人都站起来凑上去看。只见那缸口径大约两尺八寸,缸里盛了大半缸的滚油,上下翻腾,孜孜有声。手指长短的小鲤鱼随油浪翻滚,尚有整只的火天椒亦翻腾其间。红白相间,煞是好看。细看下,那小鲤鱼竟都是用鱼肉捣浆之后再捏成的,又用刀雕了嘴巴眼睛鱼鳞,可见厨师的刀工也相当了得。

顿时就叫末流的族人开了眼,都站直了身,拿筷子去缸里面打捞锦鲤,吃得热火朝天。

楼上各个雅厢宣窗都开着,慕丞山同族长亲随们一桌,另外点拨了几名营部的少校中尉陪同慕岩秋坐一桌。这些人都是机灵人,心知这便是慕丞山给慕岩秋摆的位置,以后慕岩秋就是自己顶头上司了,都放开了手脚来跟慕岩秋喝酒。

蒋呈衍是客人,原本慕丞山是与他一道的,但蒋呈衍不想同那些老兵油子和老顽固的长老们敷衍,便推脱了跟慕岩秋坐一桌。慕岩秋身边还留了一个位置,是给慕冰辞的。慕岩秋习惯性地,把慕冰辞爱吃的菜,夹一些到那空座的碟子上,等到上完了菜,那空座前已经堆了好几碟子。

一直到楼下也开始上锦鲤过江,慕岩秋已经打发雅厢侍候的人跑了几趟门口,慕冰辞也没有出现。正准备再着人去看看,忽然听得楼下通堂里发出了好大动静的叫嚷声,起先以为是吃得热闹,转而却传来桌翻凳倒的声音,分明是鸡飞狗跳。

慕岩秋赶紧起身走出雅厢,到回廊上往下一看,竟见得通堂内不知何时涌进来一帮乞丐花子,有的在叫骂追打,有的趁乱到桌上去抢东西吃。桌上的宗族胆小者抱头躲避,有手狠的见准备拎回家的菜被抢,上去扭住了几个花子打起来,把好好的一场夜宴,搅得乱成一团。

再一看酒楼东西两面窗户都被砸碎了,外头还有花子在翻窗进来,又抢又砸。

以慕府的权位,近十来年的混战,掌管的不仅是徽州地界,慕丞山更是除了江浙两广之外南方七省的无冕之王。徽州地界谁不知道慕丞山认子大摆流水席,再是三教九流也是不敢来此闹事的。却不料竟有这般不开眼的东西,难道是想挨枪子儿不成!

慕岩秋猛一拍木栏杆:“混账东西!竟敢到帅府的筵席上来闹事,怕是都活腻歪了!”说着转身就要下楼。

却被蒋呈衍一把拦住。蒋呈衍什么也没说,单是对他摇了摇头。慕岩秋立即会意,转身对跟着出来的少校中尉等人道:“这些人在此胡闹,倒的可是义父的面子。这里不便用枪,只怕子弹不长眼伤了族亲同胞。我下去清场,哪位兄长愿意一道来的,便助我一臂之力!”

话中意思明白,这是立功时机。如今慕岩秋是慕丞山一手捧上来的,虽未明示在军中地位,既做了帅府大少爷,也万万差不到哪里的。

当即就有三四个拎得门清的,遣人去肃整手下兵士,连同自己一起,听候慕岩秋差遣。

这时楼下闹得太厉害,早已分,都搅在一起疯打,有几个花子趁乱冲上楼梯。

慕岩秋便挽着袖管,迎着最先冲上来的一人当面就是一拳。那花子被他这一拳砸在眼窝,立时跟冬瓜般咚咚滚了下去。身后的军尉们立即也冲上来,出手拦住那群衣衫褴褛的晦气鬼。

那些花子眼看当头一人被砸,先是愣了一下,回头同伙间相互看了一眼。很快眼神交汇后,其中一人点了点头,有点壮士断腕的意思。那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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