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上有“人”在种田,身上穿着粗布衣裳,除了面色苍白一点,看着和阳间其实区别也不大——只是过了桥,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连空气流动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走在前面的“奶奶”也不太搭理他,就好像怕是张口说话便打破了这里的静谧似的。
走过长长的黄泉路,路过忘川河,走过了奈何桥,看见望乡台上痛哭流涕万般不舍的新死鬼,还有坐在三生石下耐心等待自己另外一半,准备携手共渡最后一程的痴男怨女。
再过恶狗岭,声声狗吠入耳,多少孤魂野鬼在这被恶狗啃食掉三魂七魄——见识到为人难,为鬼亦不易的景象……直到有一名野鬼从怀中掏出个馒头扔向野狗,安然渡过,徐书烟这才想起为什么北方拥有亲人过世后,要在其手中塞个馒头的习俗。
再有金j-i岭,孤魂野鬼掏出死后亲人放置在胸前五谷倾撒便可安然渡过。
这条路太长了。
徐书烟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到了那传说中的酆都城——
y-in气森森的城门似一座围城,围城看似没有门,只是挂着“酆都城”的牌匾,牌匾之下守两个小鬼,一名青面獠牙,一名红面怒目,一手持道,另一手持狼牙木奉,只是身高矮小只到人腰部。
好在一路走来徐书烟已经见怪不怪,这会儿也没有过于大惊小怪。
反而是那俩小鬼,远远闻到了活人气息,浑身十二番警觉都提了起来——
“前方来者何人!阳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行!”
其中一名小鬼喝道。
“我是新来的孽镜台引渡人,”徐书烟上前,恭恭敬敬道,“特来拜见鬼帝!”
那两名小鬼一听——
孽镜台引渡人,确实是地府唯一由活人司职的官职。
仔细一瞧,果不其然,来人双眼空洞,黑白分明,便是赫赫有名的”不灭灯”掌管者特有的“y-in阳眸”。
那原本呵斥徐书烟的小鬼停顿了下,半晌态度这才好了些:“既是孽镜台引渡人,便到第一殿秦广王殿报道便是,这里是酆都,鬼帝所在之地——”
“没错,然而我前任前辈曾说……”
“说什么?”那俩小鬼面面相觑,又转向徐书烟,“他难道没告诉你,鬼帝不在酆都,已经出去十天有余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无从得知。”
“……啊?”徐书烟有些懵,“他去干嘛了?”
那俩小鬼顿时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他。
徐书烟:“……鬼帝这是去凡间了?”
小鬼:“你问我,我问谁?”
徐书烟:“鬼帝叫什么,要不我去找找他?”
那小鬼心想这届孽镜台的引渡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鬼帝姓容单字一个阔,”小鬼嘲讽道,“你去找吧,就问问相间的野花有没有见到天地混沌之中以恶之凝诞生的魔魅帝君,它们一定认识。”
“……”
容阔。
徐书烟茫然地想,这名字有点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 地府的场景是高中时候听家里有会过y-in的老人的同桌讲的
第111章
徐书烟用了一些时间, 想起了容阔这号人——简单的来说徐家从祖辈开始姻缘皆是一塌糊涂的一笔烂账, 好像和这位爷脱不了太大干系。
不知道他怎么就跑到地府来当鬼帝了。
不过这神君本来就是生于混沌,如今回到地府当了一方土霸主,这好像也没有太多不对的地方。
如今这位尊贵的顶头上司不知所踪,徐书烟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也寻他不得,只能作罢……更何况想到自己和顾容那些理不清的糊涂账, 他对于这位顶头上司并不能谈得上有多好的感官。
——老子感情不顺, 百分之二十是自己作, 剩下的都怪他。
老老实实到秦广王报道, 好在顶头上司虽然不在, 但第一殿阎王爷却是在的,盯着徐书烟看了一会儿,只给了他个过y-in鬼门关的官牌,只说从此以后便不需要他人引渡自可自由出入鬼门关, 等鬼帝归来再让他去拜见,才算正式入职。
收了官牌, 徐书烟便到了孽镜台。
远远地便看见在秦广王殿右旁有座小山, 山不太高,却有一处极宽敞的平台, 平台上放置了一枚十围高镜,镜向东悬挂,旁边有一串古老到生了青苔的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地方不大,但是到底是热闹的。
上山的一条小路拥拥挤挤,那些过了恶狗岭那些身体发肤劫难的小鬼来到这儿, 如今终于要遭遇心灵的拷问——
不情不愿被青鬼或者赤鬼压到孽镜台上,之前那些人还骂骂咧咧,吱哇乱叫,有个叫得最大声的,“我生前围观,广布施粥,积德行善,你们凭什么压我”,到了孽镜台前一照,便是他宠妾灭妻,将发妻冷落至死不闻不问的一幕……
起先那人只是看见冷落多年的亡妻手握一枚古朴玉佩随他咽气一幕有些动容,然而等那镜子画面一闪,再回到他十六七岁少年时,回到破旧的小屋,将那玉佩郑重交到那面目娇羞、面若海棠,一眼一瞥中皆是无声倾慕的新婚妻子手中时,那人一愣——
而后居然“哇”地一声痛哭若孩提,无论那鬼差如何抽打他也再也不走,非要等亡妻一同上路才算完。
孽镜台上可谓j-i飞狗跳。
无人不在照镜后似忏悔,或捂脸痛哭,又或干脆满脸恐惧,两股颤颤……可谓是整个地府除了油锅地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