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过几个屋檐,竟见到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青衣,手持一把碧玉的笛子。韩宋氏到了那人身旁后便僵直地立柱了,顾华念一眼扫去,那人身后竟站着三四具僵硬的躯壳。
那人也见到顾华念了,将笛子从唇边取下,笑道:“怎么有活人跟来了?我这招魂笛,明明叫来的是死人。”
月下里顾华念只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说话的声音也是极为好听。这人同样是燃着一对幽绿的瞳,直看得顾华念抖了一抖。青衣,绿瞳,这人的身份是定下了:“你是青衣会的人?”
“你知道我们青衣会?”那人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道,“我叫梧桐。”
顾华念哪里有兴致去管他叫什么,只蹙紧了眉头,道:“你放过我母亲,叫他们好好安葬下,不好么?”
“不好。”梧桐摇了摇头,“反正死了也是死了,不如最后再为我大嘉复国奉献点什么,不是么?他们都是我大嘉的子民,却屈从在闵朝乱臣贼子的统治之下,真是可怜,可怜。”
果然是青衣会,那前朝最后一个皇子何书鸾,竟还有着复国的野心。顾华念不知该怎么答好了,只能哀劝道:“不管你们要做些什么,让这些逝去了的老百姓好好下葬,不行吗?”
“不行!”梧桐拒绝得干脆,说罢也不理会顾华念了,径自飞走,边留下一句话来,“有本事你就追上我,你要是能赢我,我自会放过你的娘亲!”
章〇六六追逐
梧桐说罢便跑了,身后五具尸体也都伶俐地追着。这五位死者中有两位老者,一个不知掉到了哪里,半个身子被砸得稀烂,还有一个看着像害了痨病,都是经不起折腾的身子,此时速度却快得似鬼似魅。顾华念哪能由着梧桐这般把韩宋氏带走,立时大喝一声“站住”追了上去。
顾华念的轻功是跟着师弟沈华安学的,绝谷所独有的步子,讲求的便是一个飘逸。此时追在梧桐身后,一身白衣的顾华念如同一张任由狂风吹舞的白纸。两人的速度不相上下,顾华念心急了,怕等着到了青衣会在当阳的老巢,自己独身一人,全身而退都不易,遑论将韩宋氏的遗体带回家去了。脚下快了两成,前头梧桐却玩味地笑着,慢了下来,似乎是要等他似的。
“你赤手空拳,功夫上也没胜我多少,赢我不易,为何非要追来?”梧桐将玉笛抵着自己玲珑的下巴,问道顾华念。
顾华念蹙起眉头,仍是那句话:“你放过我母亲。”
“真是孝顺啊?她是你平君的娘,又不是你娘。这样吧,等你娘死了,我不收她就是了。”梧桐似乎是在谈一笔生意似的。
“老太太这几年待我不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后还得被你们折腾。”顾华念哪能答应,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母亲是谁。
梧桐似乎很是遗憾:“这就没办法了,那我就……还你?”说着他挥了挥手中的玉笛,韩宋氏似乎是还有神知在世似的,听那只玉笛的差遣,僵硬地迈着步子踱到顾华念眼前,眼看着就要倒下去。顾华念忙去接,那沉重还没触到怀中的时候,身下的尸首倏尔又跳了起来,养尊处优的老妇留着的长长指甲,此时成了利器,就要割向顾华念的喉咙!
顾华念忙一闪身,躲过韩宋氏突如其来的攻击。一脸惊诧地望向梧桐,只见他抱着笛子,觑一眼顾华念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
那边厢韩宋氏张开了十只尖利的手指,又一次地袭向顾华念。韩宋氏手心上已然有肌肤开始腐烂,挥爪来时成风,便夹杂着腐尸恶人的臭气。韩宋氏并无内力,此时被操纵,徒有鬼魅的招式,却还困不住顾华念。只是顾华念不能对长辈不敬,哪里能真的下力气去打?躲了几回,眼见着梧桐不笑了,带着另四具尸体要走,忙抽身又撵了上去。
梧桐摆出一张惊讶的脸来:“怎么,我将你娘还你了,你还不肯放我走?”
顾华念心下道你这是故意的吧,这算个哪门子的还回来,韩宋氏还在那里发疯,该如何将她安葬。疲于应付韩宋氏不断的纠斗,顾华念眉头拧得愈发地紧,厉声道:“母亲操劳一生,临终你们还不肯给她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