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搬进来之后,府里确实修了一座花房,算是封建时代的蔬菜大棚,只是种的不是菜,种菜的另外在城外的庄子上,这里只是培育些各色花儿。

阿萝亲自领着人去后头搬了些水仙杜鹃的摆到屋内,刚布置好没多久,章氏就挟着香风进来了。

章氏这人颇是张扬爱打扮,梳了个雍容的牡丹头,留一大尾,髻上戴了一整套金光灿灿的头面,柳叶眉,樱桃口,当得“艳而不俗”四个字。

陈媛笑着起身让她:“五嫂来坐。”

章氏如满月般的脸庞带着笑意,打趣她道:“小没良心的,我刚嫁给殿下的时候,你才那么一点点大,跟在我后头直叫我‘兰姐姐’,我也不好叫你改口,现在长大了,就只叫我‘五嫂’了。”

一句话也勾起了陈媛的回忆,章氏大她八岁,嫁过来的时候,陈媛还是个毛丫头,两人确实好过一阵子。

她重新施礼,唤道:“是我的不是了,兰姐姐——”

两人相视一笑。

“吃这个,蛋黄酥,厨子刚做的,还新鲜着呢。”落座后,陈媛推了推点心盘子,给她介绍道。

那点心盘子是青瓷的,上头垫了一层细纱,摆了六个小巧的花型点心,一点嫩黄的尖尖格外惹人爱。

章氏用帕子托起一个来吃了,香酥的滋味渗入口中,顿时眼前一亮,笑道:“果然是你这里的点心新奇,我家丫丫倒是爱这一口。”

“那等五嫂走的时候,我给五嫂包一盒子,带回去给咱们丫丫尝尝。”陈媛道。

丫丫是章氏的女儿,也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和陈峸婚后,就只生了这个女儿,此后再无产育。

因为章氏没有儿子,陈峸又纳了几房妾室,为了这个,夫妻俩时常怄气。

一个觉得要和人分享丈夫很委屈,一个觉得对方生不出儿子,懂事的就不该揪着妾室的事情不放。

章氏为了生儿子的事儿恼了几遭,反而对女儿更疼了,立刻笑道:“那也是你这个姑姑的心意。”

“看,丫丫的刁钻全是和你这个做娘的学的。”陈媛摇头笑道。

章氏也不反驳,微微昂着头,很是得意的样子。

陈媛一面嘴里和她说着家常,一面心里思量着她的来意。

她们姑嫂初时确实是交好过一阵子,但章氏是个实打实的小姐脾气,没有公主命,还有公主病,陈媛看似温和,也不是什么棉花性子,两人当然渐行渐远。

她实在想不出章氏的来意。

章氏也不急着说来意,只管和她东拉西扯,说些京里的闲话,比如谁家的小姐有才干,谁家的夫人耐不住寂寞,谁家的男人瞒着家里的老婆养了外室……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程家。

她用帕子按着唇角,遮掩嘴边的那一丝笑意,故作神秘道:“程夫人做主,给驸马纳了一房小妾,妹妹知道吧?”

陈媛好笑地说:“嫂子快别这样了,叫人笑话,我早知道了,夫人事前跟我说过的,我也同意了。”

章氏不赞同地说:“妹妹同意了?妹妹怎么这样心大,驸马纳妾是何等大事,妹妹,你不该同意的。”她手里扯着帕子,涂了蔻丹的指甲掐着丝绢,不忿的模样就像是自己的丈夫出去找了小的。

“我不怎么爱和驸马打交道,总不能连他找个可心的人都不许吧?要是我既对驸马不闻不问,又逼着他不许找别人,镇国公和夫人岂能容得下我?”陈媛忍笑睁大了眼睛,语气天真地问。

章氏在心里唾骂她,别的事上精明得和个猴儿似的,怎么轮到自己就犯起糊涂来了,没好气地说:“不是不叫驸马纳妾,配这个驸马,实在委屈了妹妹的人才,所以妹妹不想和驸马亲近,我和你哥哥都不说什么,可就算驸马要纳妾,也该纳妹妹找来的人,不能叫他们程家自己就办了,不然,今天纳一个,明天纳一个,妹妹再想管的时候,就管不住了!”

她自觉苦口婆心,连教育女儿的时候都没这么费过心,却见她那糟心的小姑子睁大了眼,扑哧一乐道:“谁家的好女儿愿意嫁给那么个人呢,叫我找人,我可不做那个孽。”

章氏气得嘴唇哆嗦了一下,又疑心她是讽刺自己的丈夫,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到了这会儿也不想说了,半晌才平下气来,说:“妹妹这是在心里怨上你哥哥和嫂子了。”

陈媛敛了笑,平静地说:“不管嫂子信不信,我从没怨过五哥,我自己选的路,没道理怨别人。”

这话,章氏一个字不信。

漫长的冬天过去后,春天终于来了。

然而,就像这个国家突然进入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模式,紧跟着雪灾的是春旱,春旱过后,又是暴雨。

夏季的暴雨摧毁了农民们最后的栖身之所,官府的暴力再也恐吓不了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民众。

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赈灾显然超出了这个王朝的行政能力。

有人开始上书建议皇帝迁都。

一次两次,皇帝都坚决地驳回了,可当太子率领群臣在大朝会上跪请时,皇帝也暂时失声了。

长乐公主府。

陈媛跪坐在毡席上,长发不束不簪,瀑布般倾泻在背上。

阿萝从门外跑进来,跪地奏报:“太子和相公们在朱雀门外跪了大半日,陛下把自己锁在太极殿里不见人,这次多半是真的了,殿下,咱们早做准备吧!”

她的声线有些发紧,这都是喉咙干涩所致,时局如此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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