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苍哭得不成人形。慌乱地附耳过去,极力辨认着那断断续续的虚弱声音,于是他听到了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那三个字……
“……我……恨……你……”
最后一个字已然几不可闻。随即,像是被吸干了生气一般,怀里的人全身卸力,头轻轻歪进了弥苍的怀里,所有的日月星辰都消逝在那双轻轻合上的双眸里,只有一滴泪从眼角处轻轻滑落……
一瞬间,灵魂深处发出断裂的脆响。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崩坏以前所未有的摧枯拉朽之势袭遍全身,直入心神。细胞爆裂,神经消融,所有理智和情感都碎成了齑粉。泪还在不断线地流着,然而弥苍的眼睛却直了……
骤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灰蒙蒙的天空被血光映得通红。大量水镜,同时碎裂迸散,血腥味直冲鼻息。水镜海发出凄厉的悲鸣,不可遏制得剧烈晃动起来。
弥苍如石化了一般僵在飓风狂澜间,一动不动,仿佛天地的骤变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然而这也只是片刻的寂静。
随即,异变从他的体内以翻天覆地之力蜂涌而出。瞬间,浑身神力如滚滚洪水一般决堤倾覆,仿佛绝望的哭嚎,一发不可收。水镜海风云雷动,天昏地暗,如同随时会倾覆于这神力的冲刷下。
残存的水镜中同时映照出了更为恐怖的一幕。不仅仅是水镜海,时间、空间、神界、凡尘,到处天崩地裂,鬼哭狼嚎……地震、海啸、飓风、暴雨、火山等各种自然之力,如逢大赦般咆哮着翻滚着,肆意摧残着如一枚枯叶般摇摇欲坠的三界。末日的血光蒸腾在这场毁天灭地、史无前例的大灾难中……
如果说神的惩罚让三界难以承受,那么神的绝望,则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世间所有……
水镜海已然变成了血的汪洋。地狱的赤涛中,只有中间紧紧相依的两人倾泻着连绵不绝的冰色神光,仿佛一曲悲伤欲绝的歌谣渗入每个人的心底。二人散乱的银发狂舞交缠在暴走的气流中,华丽地扬起片片星辰,银色与赤色的衣襟如双色花一般怒放飞展……
目瞪口呆!星旧、潮涯等人都被眼前的光景,惊得惶惶不成语,踟蹰不得行。虽然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南冥的梦境,但所有人却都沉浸在末日的血色中,不能自拔。
就在一切即将湮灭的时候,突然,天地停在了此刻。时间仿佛又被冻结了一般,一切风云剧变都戛然而止。天地间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沸腾的脉搏。
一缕袅袅轻烟腾云而来,驾雾而过,停在了中间二人身前。银色神光一闪,南冥从云烟中化了出来,眉间一点荧光闪动。那是修罗之种的神力之光。
星旧心中一惊,心下回神道:“这才是南冥正身?难怪刚才罹天烬根本触不到他的身体,陷入梦境的不过是个虚像!不好!难道连夜魔梦网也困不住南冥吗!”随即端起防御态势,他眯起眼睛,紧紧盯在南冥身上。
南冥步履翩然,银发与素袍相映生辉,仿佛一场一尘不染的星辉雾雨落入凡尘。神色幽幽地凝视着中间的二人,他环绕着他们徐徐而行……
“梦就是梦,终究要醒的……”南冥扬起颈子似叹似述,“无论当时多么惊天地泣鬼神,万年之后也不过是山乡村野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优雅转身,朝着三界众人直视过来,微微莞尔一笑,挑眉说道:“你们怎么口耳相传的……上古诸神血战夜魔之王?世纪之战?邪不胜正?”嘲弄般的轻笑着,南冥摇着头无奈道,“呵呵呵……盲目的崇拜强加起神圣光环,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自以为是地背负起伪善的道德枷锁,异想天开地编织着正义的谎言……其实于我而言,你们如何看待我们,实在无足轻重……”
“如今看清自己了吗?你们这群卑微的蝼蚁,是多么的无知傲慢,荒唐可笑……”南冥悠然舒了一口气,不咸不淡地继续说着,“须弥末日那样的光景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介魔兽能够造成的……那是我和弥苍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