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得极快,吃完晚饭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下人过来收拾了碗筷,几个人缩在一块儿说说闹闹了一会儿就各自洗漱歇息了,亥时陈家灯火俱灭,一片漆黑。
而此时,却是魑魅魍魉出来活动的时间。
在夜色中快步行走的男人,身形高挑,如果能仔细瞧他的面孔,会看出他有相当英俊的轮廓,不只女人,男人也会忍不住驻足多看他一眼。
但男人奉行的却是衣锦夜行的准则,并不打算把自己英俊的脸蛋暴露在人前,低着头弓着背,虽然一片漆黑他却脚步不停,显然对这块地方极为熟悉。
到灵堂了。
也许是男人的心理作用,他只觉轻轻推开门,就感到一阵凉飕飕的阴风扑面而来,将他快步走出来的热汗全都吹干,还让背心隐隐发冷。
男人咬了咬舌尖,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笑话自己的多疑,接着他合上门,快步走向高高供起的骨灰盒——
灵堂里突然亮堂了起来,有人举着火把像蛇一样的蹿出,他惊觉上当忙跑向门口却见有人早早的候在那儿,不由分说的把他摁在地上,用麻绳绑了,还将一团馊气熏天的抹布塞到了他嘴里,男人呜呜着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灵堂彻底的亮起来,那陷入沉睡的陈家突然睁开了眼,各个院子灯火通明,灵堂里站了一排的人,陈家老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四小姐,邹仪,东山还有身残志坚的青毓。
下人粗鲁的拽起他的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这!回禀老夫人,这人正是府上新招半月的菜贩子!”
绿衣没了也就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老夫人身边的老妪低声道:“您记得吗,您还夸过雪笋味道好,是三小姐顶爱吃的,叫我拿钱去赏了下人,那厨子便说是菜贩卖的菜好……”
老夫人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只道:“叫我仔细看看他的脸。”
男人的轮廓是极英俊的,可脸上不知生了甚么,左眼底下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瘤子,又丑又恶心,叫人不想多看。老夫人愣愣看了他半响,像是魂儿突然断片,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将他裤子扒了,看看大腿上有没有拇指大小的紫红胎记。”
安静的男人陡然挣扎起来,只不过大家早有准备,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将他按住,扒下他的裤子,大腿上赫然有一块紫红胎记。
老夫人闭了闭眼,趔趄了一下幸好老妪眼疾手快的给扶住了,就听老夫人近乎叹息地说:“是他。”
是绿衣。
是那个十一年前被父母丢在杨家大门口,哭诉着不收只能煮来成为盘中餐的绿衣。
是那个同三小姐相依为命十一年,三小姐连心肝都要热乎着挖出来献上的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