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晚上我有事,”我说,“改天吧。”
他微微涨红了脸,然后扭头走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下叹气。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可不好,会提前生白头发的。
下了班走出警署,便看到邹老板的车停在路边,司机见了我立刻下来躬身开了车门,微笑道:“老板特地让小的在这等您的,署长上车吧,虽说是春天暖和了,但风忒大!”
邹绳祖家的下人说话都一个德行。被他逗乐了,弯腰上了车,关上门往车窗外看去,刘国卿站在警署大门口,正往我这边看。
文字苍白而无力,与情感永远有隔著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更何况,我指的是他的情感。
他的转变我自然是欣喜的,但是明明早上还不理解我,怎的会变得这样快?
原谅我,对于你,我永远给予不了信任。
找邹老板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之前被打断的扫墓之旅,我可没忘记。更没忘记,邹绳祖埋葬的那么点儿小秘密。
见了邹绳祖也没拐弯抹角,直说了,他也没推辞,正式定下了清明当日一起去扫墓。
我添了句:“没准还能见到那个大块头,叫什么来着?什么瑞?”
邹绳祖道:“过度的好奇不是件好事。”
我笑道:“难道安于现状?那是不可能的。”
邹绳祖失笑,复又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抹的药我让人碾出了小半瓶,昨晚儿合计让李四给你送去,结果你家下人说你根本没回来。也幸好李四机灵,没说错什么话。”
“觉着不用抹了,都好了。”低头看了看被小黄赏了一口的手指,只留下了两个比针眼儿大点的小洞,颜色已经变深,不出几日便能结痂。
他没理我的话,只是饶有兴致地打探道:“你不会跑刘先生那儿春|风一度去了吧?”
说起这事儿老子就头疼,气呼呼地道:“是!小爷昨夜又春风,被窝不堪回首卧房中。”
邹绳祖被这篡词儿逗笑了,挤眉弄眼道:“怎的还生气了?难不成刘先生没让你舒服?”
舒服个屁!分明是憋了一肚子气撒不出来!
未加思索,把昨晚的情形大略说了说,最后气闷道:“他待那个戏子还真是好。”
邹绳祖的重点却不在这儿,表情很复杂:“他觉着咱俩之间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
面上一热,颇觉尴尬。这些都是不大方便说出口的,对他倒是没了戒心,也没管他会怎么想,一股脑儿都说了。
遂把跑偏的话题掰了回来:“他竟瞎想。”
他白我一眼:“你不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被他堵得也翻个白眼。这些是我的事了,说太多婆妈,更何况,多说多错,虽然在邹绳祖面前,我是一点戒心都没有了。
定下了扫墓的时间,心事算是放下了小半部分。家里张张罗罗地忙着布置小妹和沃格特的婚礼,为了具体举行婚礼的日期,小妹跟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终拗不过她,便妥协了。
但仍是觉着不大妥当——她非要在七月九日办,哪有婚礼选在单号日子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东西都是成双成对儿的,偏生日子倒是不吉利了!
可她倒说教了她大哥好一番,说什么欧洲可没这些说道。
我刚要提醒一句她到底是老依家的人,但一想,嫁过去了便成人家家的了,心头不由一酸,便想着这是她当闺女的最后一个请求,依了便依了吧。
只是过于感慨,想当年那个懵懵懂懂,还不及如今依宁大的小丫头,就要投向别人家的怀抱了,我这又是哥又是爹的,真是十分伤心。
尤其她还表现得这么高兴!他妈的,小白眼狼。
心情半阴半晴,但奉天高层官员里熟悉的几个,还是要在正式发婚礼邀请函之前告知一声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刘国卿,他和我的办公室就隔着一条走廊,亲自说一声还是很方便的。
只是还没走出办公室,成田便拿着一本档案找了过来,面色不大善。
心下咯噔一声,挺直了脊背,面上强自镇定道:“什么事?”
成田不是小喽罗,纵使面色不善,也没有上来就发火,而是把那本档案放在了办公桌上,一点声音都没弄出来。
我坐着,他站着。我的身量比他高大,但这种时刻,我只能仰望他。
成田沉声道:“九区巡捕房人事调动,何时劳动了署长亲自部署?”
☆、第六十一章
眼睛在那本不算厚的档案上扫过。
九区,操!
“是吗?”我说,“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你知道的,每天的文件都是汇总在一起送过来,签字都要费好些功夫,更不说检查了。里面要是夹上了什么不对劲儿的东西,也就是个漏网之鱼不是?”
说完慢腾腾地捧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成田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屏蔽在了他的大脑里,只剩一双不大的眼睛偶有闪烁。
“还是检查仔细得好,”他轻声开口。日本话的语速是很快的,在他说来却慢了几倍,“毕竟您坐在这个位置上,不仅仅是用来签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