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盾寻常不睡都没事,不过她来陈朝一路舟车劳顿,事先又喝了点酒,还在学习中就睡着了,姿势就不如寻常那么中规中矩了。
是以杨广进来并没看到想象中那等美人海棠春睡图。
他的妻子裹着被子歪歪斜斜倒在他平日睡过的床榻上,散着头发拥着被子睡得不知人间世事,精致可爱的脚趾头还露在外面,杨广伸手碰了碰,触及果然如外头的石块一般凉,目光在营帐里转了一圈,起身去端了盆热水来,拧了巾帕包着她的脚给她暖和着。
她自己不怕冷,他看着都替她冷。
巾帕柔软,温度也刚刚好。
掌心里的脚丫动了动,粉嫩的趾头舒服得不自觉张开着,偶尔动一动,可爱之极,杨广心里乐了一声,看她眉目,知道她睡得沉,倒也不担心弄醒她,等她脚上的温度暖和起来,擦干净水渍塞回被子里暖着了。
杨广净了手,擦干了一边给她暖手,脑子里一边或有或无地想着南康的战事。
因着出了萧环的事,平定南康便刻不容缓起来,南康一旦出事,或者两军相持过久,江南势必生乱,这是平陈过于顺利迅速留下的弊端。
建康离南康远,他与高熲等人商议过,隋军驻建康离岭南太远,不好及时接收消息控制战局,他与高熲商议直接带兵进驻赣州。
天一亮便要启程,是以杨广铠甲也未解,就这么在床榻旁边坐着闭目养神,倒也算休息了。
周遭都是熟悉又让人安心的气息,心爱之人便在咫尺之间。
昨夜温香软玉的情形不期闯进脑子里来,杨广心里和身体都跟着微微一麻。
她露出一截皓白的脖颈,发丝散在上头惑人之极,杨广很难不想起昨夜碰到的美景来,手指微微动了动,等无意识把被子往上拉盖严实了,回过神自己又乐了一声,跟她待久了,还当真变成正人君子了不成。
不过她穿了中衣,好歹是让他没那么浮想联翩了。
磨人精。
杨广目光一顿,把埋在枕头下面露出一角的小本子轻轻抽了出来,是她用来记录重要事情的,以往他想看被拒绝了无数次,也不知里面写了些什么,约莫着是美酒误人,睡前忘藏起来了。
想看。
杨广把本子又放了回去,体贴地埋严实了,看着床榻上睡得一无所知的妻子,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慢慢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天亮她也得起来了,让她待在赣州后方,战事结束后还可一道回晋阳。
再分开几年,可真是荒废时光,他什么也不干,光是想她都得相思白头。
除非是昏睡不醒,否则贺盾基本都是到点便醒了,睁眼见是陛下,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阿摩,你回来啦!”
杨广嗯了一声,说了声本王要亲你了便凑过去亲她。
发丝落在脸上羽毛一样刷来刷去,再加上陛下一夜未眠,下颌上带了些青色,贺盾挠挠脸,伸出爪子摸了一下陛下的龙颜,乐道,“阿摩,胡茬长出来了。”
杨广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捉了她的指尖吻了吻,笑道,“为夫正打算蓄须,阿月你喜不喜欢?”
贺盾坐起来穿衣,陛下下颌青青的,看得出胡茬颜色黑,粗粝,配着他剑眉星目,长出来随意修修都好看……
不过问她喜不喜欢……
贺盾有些纠结,其实照她的审美,许多男子还是不留胡须的好看,不过现在的风俗就是这样,男子成年加冠后,便开始蓄须。
二十岁刚刚好,贺盾点点头,“阿摩你喜欢么?”
没明说喜欢。
杨广对贺盾知之若己,看出来她不喜欢,心里倒是有些诧异,她寻常结交的男子都有一副美髯须,他十三岁便惦念着想蓄,不曾想倒是会错了意,白白挠心挠肺了这么些年。
杨广摇头道,“不喜欢。”他还以为她喜欢,蓄谋已久,岂料是猜错了她的心思。
贺盾呀了一声,笑道,“阿摩你真是与众不同,其实我跟你一样,感觉像先前那般干干净净的就很好。”她是来的时间久看习惯了,刚来的时候见这里的男子按身份地位人生经历的不同[修剪着各式各样的胡子,尤其是修剪成辫子,或者是给胡子染个色什么的,贺盾真是要花自制力才不让自己失礼的盯着别人看的。
杨广看她眉飞色舞的,心里实在想笑,嗯了一声,拿过外衫给她穿起来,“一个时辰后出发去赣州,阿月你随我一道去。”他原先就想蓄,不合礼制便也罢了,眼下她不喜欢,他暂且便不续罢。
贺盾应了一声,看他眼下有了青痕,知道他几夜没睡,自己下了床榻,穿了鞋去给他收拾东西,“阿摩,还有一个时辰,你在榻上靠一靠,时间到了我叫你。”
杨广嗯了一声,躺上榻又起来,吩咐了铭心进来,交代了两句话,这才又躺下了。
贺盾动作很轻,把自己的和陛下的行礼都收拾好,因着是轻装骑行,东西便不能带太多,她只拿了个勉强够用一整年的竹枕头,这个摔不烂砸不碎,最适合带着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