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不清楚。
青辰依旧不说话,只是忽然蹲了下来,帮他拧衣袍下摆的水。
徐斯临愣了一下,立刻弯下身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起来,摇摇头,“我不要你蹲在我面前。”
青辰的眼睛微微一眨,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没有坚持,反正也拧好了。
她从身上解下他的披风,抖了一下,将他包裹起来。
因披风一直披在青辰身上,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被温暖的一瞬间,他不由轻轻出了一口气。
“好点了吗?”看着眼前有些惨兮兮的大个子,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垂头看着她,点点头,忽而又摇摇头,“对不起,我没有找到你的笔……”说着,他别过脸去咳嗽了两声。眉骨到鼻梁的线条依然完美,睫毛上落了今日最后的一缕阳光。
见他这副模样,她忽然觉得有些内疚,静默片刻后,垂下头轻声道:“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生死面前,其他的哪一桩不是闲事。
“丢了笔,你也不生我的气吗?”他掩着又想要咳嗽的嘴问。
在看见他落入河中的一瞬,她的气早就已经消散了。要气,也是气他视生命为儿戏,气他不懂蝼蚁尚且要偷生,气他在她修堤救人之前差点先失去生命。
“不生气。”她避开他的目光,慢慢道。
“你还是生气吧。骂我,打我,不要过一会儿又不理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哀怨,发间滴下水来。
“不必了。”顿了顿,她放柔了嗓音,“不会的。”
“不行。”他说着,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搁到自己胸前。
“你怎么又……”动手动脚。
青辰想要挣扎,却被他握得更紧了,然后有个凉凉的东西就被塞到了她手里。
“你的笔。”他很快松开了她的手,嘴角漾起一抹讨好的笑容。
青辰怔住了。看着熟悉的玉笔和他皱巴巴的五指,她的心里胀胀的。握着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怪不得他刚才总有只胳膊藏在身后。
“方才给你生气的机会,你没用。”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道,“那你就欠我一次。下次想要生气的时候就不能生了,得还给我啊。”
青辰没有说话,背过身仰起头,对着天空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
回京的路上,依然是他做马夫。
青辰抓着他湿答答的袍服,风吹过,指尖冻得发疼。身前的人浑身都湿了,更是不知道冷成什么样子。
“冷吗?”她离他近了一些,问。
前面的人回过头来,咧着嘴,“不冷,衣服都快吹干了,比在河里好多了。”
冷他也不能说冷。
青辰何尝不知道他在逞强,看着他冻红的双耳,随着风一阵阵刮过,心里越来越感到不忍。
犹豫了一阵,她终是把包袱放到自己的身前,然后身子往他后背贴上去,轻轻搂住他的腰。
柔软的暖意涌来,徐斯临浑身一僵。垂头一看,只见那人纤细的胳膊环着自己,是打上马开始他就期盼的模样。
这样的感觉……让人心跳而,燥热。
“你……”
“别说话。”青辰的脸贴在他湿透的背上,“好好骑马。早点到家。”
次日,沈青辰回到工部,一切如常。
大家好像并不知道她硬闯了城门,她不由舒了一口气。
工部的院子里,松柏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石板间的青苔也不绿了。昨天半夜温度突降,院里防走水的大缸水都快冻住了。
青辰看到这些水,就想到了怀柔的河水。过了上值的点很久,徐斯临也没来。
回到号房后,望着他空荡荡的桌子,她的心里不由又生出愧疚之感。顾少恒见她神色有些不对,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没有说。
笔架上搁着她失而复得的玉笔,昨日发生的种种,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晌午过后,徐斯临依然没有来。
青辰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带着昨日连夜拟好的修堤方案,去找了韩沅疏。
韩沅疏的屋里多了个人,他对面书案的主人,另一位工部主事出外任回来了。
号房变得很干净。地面上整洁无垢,书籍器物被摆得有条不紊。屋里多了个人,反倒还显得宽敞了许多。
连韩沅疏今日看着都焕然一新。
沈青辰向两位主事都行了礼。
才回来的主事叫方洵,微胖,看着很和善,见了她道:“你就是来观政的庶常啊。宋阁老如此费心栽培你们,可见对你们都寄予了厚望。这对六部也是好事啊,阁老高瞻远瞩,派你们来学习,顺便看看有什么积弊可以清扫清扫。就像这屋子一样,藏污纳垢太多哪里容得下人。你看,现在本官回来了,这屋子是不是干净了很多?”说着,看了韩沅疏一看。
韩沅疏正用木尺比在纸上写写画画,面无表情的,仿佛是给自己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