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升火;至少,在还没确定追来的人离开之前,这座山洞里不能见光。
她想了想,还是先将细小的柴枝收拾出来,如果王岫真能回来,那时再升火也不迟。柴堆里,还让她翻出一床破被褥,山洞阴暗,看不出被褥上有没有蝨子蚤子,但,至少没有异味……
犹豫片刻,她还是闭上眼,将右脚鞋袜除去,把伤处高肿的踝用乾布擦拭、紧紧裹起,这才觉得好过一些。
至於湿冷的身体,那实在顾不上了。大雨如她所料,下个不停,天色愈发阴暗,四周愈来愈冷,身体却愈来愈烫。郑思霏明知自己的足踝没有料理妥当,已经发起烧来,却仍是勉力打起精神,戒慎地盯住洞口。
那个人是刘仲士。她不会看错,不可能认错!光凭他方才看着自己的眼神,就足以让她从内心颤抖起来;万幸,刘仲士只对男人感兴趣,而此刻,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还穿着女装!
她摸了摸脸颊,醉华阴的易容霜,遇水也不落,她知道,自己现在必定仍是那张细肤白皙的少女相貌。郑思霏恍然大悟,失笑:「难怪那王岫不认得我!」
可是,既不认得,为什麽要出手替自己解围?再怎样路见不平,也不至於帮一个陌生女子帮到如此地步吧?
这王岫,在她心中的形象可不是个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此人,究竟是何居心?
郑思霏叹了一口气,挪向洞口,探手取了些雨水拍脸,努力维持清醒。「算了,若是他还有命回来,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不过,他若真能再回来,倒要记得言语间别露出破绽,不要让他发现自己就是昨夜的「双飞」!
她犹自凝神思索,洞外不远处,冷不防冒出一把带笑的声音,惊出她半身冷汗。
「好妹妹,你说谁怎麽啦?」
「你──你怎麽无声无息?」是王岫!
「雨下成这样,你哪能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浑身湿得滴水、乌发散乱不整,然而,脸上依旧带着好像永远不会消失的微笑,掀藤而入的动作,闲适得彷佛正在勒开哪家闺女门口的绣帘一般。
柔声含笑的俊美面容,风致无边;他的白衣早被雨水黄泥染上一层淡淡的蒙灰,然而,紧贴在身上的衣裳,却忠实勾勒出他练得结实的胸膛、和修长的腰腿,每每跨出一步,全都饱蕴着强悍的暗示。
对男人而言,这是个欲除之而後快的威胁;但,对女人而言,恐怕本能地只能有一种感觉。
情挑。
不知为何,郑思霏脑中竟浮荡出这两个始料未及的字眼。她一下子窘红了脸,傻盯着王岫,愣住了。
陌上艳(5)
王岫对她的心思毫无所觉,朝她伸出濡满了水的左手,轻道:「拿来吧,没事了。」
从他袖子上蕴饱的水珠轻轻洒了过来,郑思霏蓦地向後一缩,狼狈避开他的手。「什麽?」
见她戒慎,王岫眉心微皱,露出苦笑:「这麽可怕?只是要你把火石给我,可以升火,没事了。」
「……嗯。」她将手上火刀火石递出。黑暗里,郑思霏辨不清他脸色如何,只希望他别看到自己的一脸尴尬。
摸出地上泛潮的绒团,王岫花了不少时间,才打出细细火星,引燃地上细小柴枝。
「你受伤了?」火光一闪,郑思霏立刻看见他左手大臂划开了一道长口子,於此之外,浑身上下几无血痕。难道追来的那两人,真是被他「讲道理」讲退了的?她不信。
可是,要说王岫的武功能以一挡他二人?她更不信!
只见王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耸耸肩。「哦?跑得太赶,没发现让树枝勾破了。我有药,上一点就没事了。」
「你……真和那两人讲道理?没打起来?」郑思霏试探着问。
王岫在自己衣襟里左翻右找的寻药,边笑边答:「他们也不怎麽想伤我,给点银子之後,便不难说话;只是不免害我多淋了一阵子雨。」
火逐渐烧旺了。郑思霏向火堆挪了挪身子,看见王岫从身上拿出来的药盒,就和之前给了她的一模一样;他打开盒子,除了寻常药气,还有淡淡的柑橘酸香,甚是好闻。
他撕下袖子蘸水,拭净伤痕四周,倒出了不少黝黑泛光的药膏,毫不珍惜地朝自己左臂划伤的口子上抹。
她心里寻思。看来,昨晚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他给的药,应当没什麽问题才是。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