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迷眼,血污遍地。
到傍晚鸣锣收兵清点之后,战况之惨烈才窥得一斑。
对阵的西乐大军留下一地尸体退回了大本营,保守估计得有近四千。这还不算收回去的主帅尸身和重伤的大小头领。
萧家军出战五千人,士兵阵亡近一千,重伤六百,轻伤三千。主帅赵龙右臂被长矛洞穿伤,左前锋张大虎阵亡,右前锋徐路肚腹被长刀划开,肠子都翻出来了。
六七个军医忙的快疯掉,魏叔忙着帮赵龙处理手臂上的伤处止血敷药,施云绷着嘴角单膝跪地,娴熟的帮着躺在木板床上的徐路缝合肚腹上的皮r-uo,神情专注而冷酷。这一瞬间,他是太医院的头把交椅施太医,没有任何疑难杂症可以难得倒他。
“放心,今晚不发热,明天就不会再有危险了。”施云系好羊肠线,想要站起身来才发现腿麻了。一个踉跄,施云跌在一双结实温热的有力臂膀之中。
“给施军医提热水洗手。”萧晫语调平静的吩咐边上的小兵,小心翼翼扶着施云站直身体后松开了手。
施云后知后觉的感到脸发烫,低着声音拒绝:“不用了,那边有冷水,我跟大家一样……”
“你的手是大伙活下去的希望,”萧晫的表情看不出他是为公还是为私,起码说出的话绝对不会让人乱想:“别逞强。不能因为吝啬那点热水,影响你救人的灵活和速度。”
一直忙到将近子时。
下一波进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来,今天上过战场的兵士都裹着疲倦和伤痛进入了梦乡,其余整装以待的萧家军自觉排夜值守,警觉的观望着外敌的动向。
施云踏进帅帐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快不行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r-uo不酸不疼,不叫嚣着疲累难言。
还是不一样。
他施云可以狂言自己医术冠绝京城,可是他没脸说自己单凭一己之力可以护好萧家军。
军医跟太医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战场上,这种差距尤其大。
换成魏叔这种半路出家的半调子军医,他可能救不活肠穿肚烂的徐路。可是施云救活一个徐路的时间,魏叔默不吭声完成了七个士兵的伤处缝合包扎上夹板。
他知道这没法单纯从数量比,可还是有点沮丧。
萧晫跟他前后脚进了帐,即使同样挂着一脸的疲惫,萧将军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施云的不对劲。
“怎么了?累着了?”
一身脏臭血污,施云实在没法往床上坐。索性,少年挨着床边靠坐在厚实的地毡上,顾不得许多了。
萧晫极其自然的走过去,挨着他并肩坐下,一双长腿一曲一伸,单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着了?”
战争期间,大帐连油灯都没点。倒是不远处固执燃烧着的炭炉和上面坐着的一壶热水,为这间帐篷添了少许的火光和融融的暖意。
施云干脆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胛脖颈,靠在萧晫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我没那么弱不禁风。只是,我发现自己很没用。”
“怎么这么说?”头顶传来萧晫真真切切的惊讶:“不是有你在,徐路今天就没命了。”
“正是因为徐路,让我看清楚自己的没用。”施云咬了咬嘴唇:“我也是今天才想明白,军医不需要多么j-i,ng湛的手艺和懂得疑难杂症的对症下药。军医最需要的,一是能跟上士兵的好体力,二是手脚麻利会包扎伤口的本领。这就够了。可我今天忙了一整天,帮助的士兵连方江的一半都没有。你们还觉得我很厉害的夸赞我,这实在让我无地自容……”
“哪有天生就是军医这块料子的?”听清了原委,萧晫好气又好笑:“你才来几天?魏叔方江他们六个,最少的也在我这里待上三年了。你没碰上过这种大规模战争众多的伤员,手忙脚乱都不奇怪。施云,你今天已经很好了,真的,我不是偏心夸你,是真的很好了。比我能预想到的还要好。如果可以,我宁可你一直这么笨手笨脚下去。”
施云刚要气恼,陡然间领会了男人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垮下肩膀:“不能帮到你更多,我心里憋屈……”
“别犯傻。”萧晫逗他:“你可是我们萧家军的定海神针,士兵们知道有你镇守,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阵前拼杀搏命。”
“你就胡说八道吧。”眼皮子发沉,黏哒哒的想往一块儿粘。施云拼命的试图让自己j-i,ng神点儿。时间太紧张,他舍不得睡,他还想跟萧晫多说一会儿话,多靠着依偎一会儿。
“不胡说。”萧晫伸开长臂,轻柔的勾住施云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胸口:“累了就睡吧,我守着你。”
“萧晫,”施云在他肩颈处蹭蹭,困的口齿不清:“我的表字……子渊……”
☆、第 10 章
第二天的来犯比预想中的还要早。
很明显,西乐大军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啃下萧家军这块硬骨头。
战争从一开始就呈现出刺刀见红不死不休的态势。今日带兵主帅王城在近午时被对方的主将一甩长矛透胸而过,当场气绝身亡。
护卫的小分队悲愤之余,按照传令官的指示,护卫着王城的尸身退回城门。
一开一合间,肃关大将军亲自率军出城关杀敌,披甲上阵的萧晫骑在乌云踏雪上,铁甲红缨肃穆傲然,如天神降临。
敌军出现不小的s-ao动。即使不曾跟大楚在战场上厮杀过,可是威赫将军萧晫的威名,在